第二百一十章，名为“火种”，实为“硕果”。（二）
深深的思考过后，两人各自都在烈阳下驻足了良久之后陈奕才缓缓开口说道：
“你应该是一个有未来的人，真的有那个必要，非要葬送自己的未来？”
陈奕带着不解的语气询问出声，对于率先提出来的这个问题，衙刀双眸之中稍微诧异了片刻，继而转为平静。
“我没有。”
“那只是你觉得没有。”
陈奕淡淡摇头，否定了衙刀的答案。
“哼，你不明白的。”
“虽然我并不知道，你是从什么地方知道‘阴阳人’的概念的，但我不一样。”
“我是身负仇恨的人，我，没有未来。”
衙刀十分罕见地第一次向陈奕说起了关于自己的事情，本以为如果自己说出这个，陈奕一定会询问为什么。
但不过，衙刀显而易见地失策了。
“仇恨那些都是小问题，你是因为上一胎被堕，恶灵的神魂凝而不散，等到你的神魂被天地大道所镌刻掉名字之后，两相重合才发现这个问题。”
“再加上你又是罕见的‘三阳绝命’，本来阳寿不过三十之数的你，因为身体之中那一只‘三阴汇体’的东西存在，实际上反而是一件好事。”
“你的命本来就几乎被侵占完了，倒不如全部散尽，都给她。”
陈奕说到这里便不再说，虽然他不是卦难算尽的道士，承受的天道反制不多。
但点到即止的道理，在这一行当中是通用的。
有些话是说给人听的，而有些话，是会被天听见的。
衙刀没有立刻回答陈奕的问题，沉默地盘膝而坐。
他在尝试，尝试陈奕给出的建议的可行性。
从一开始，衙刀就不是一个喜欢钻牛角尖的人。
还是那句话，没人不希望活下去。
即便他是一个冷血无情的人，也有心中的一片净土，不容任何人侵占！
人有执念，也有挂念……
陈奕看见衙刀这副样子并没有再开口打扰过他，自顾自地将目光放在远方，思考着接下去的路程该怎么办……
如果可以，他是真的不想参与这些遗落时代的事情。
但可惜，这个世界上并不存在如果。
“无垠神族，五帝为代表的人族，再加上‘十大灾厄’所代表的百族……”
“这其中交织成一张复杂的网的遗落历史，都有一个另类的共通之处……”
陈奕将自己的心神沉入身体内部的心湖之中，独自呢喃自语着，不断地一点点抽丝剥茧企图找到所有事情最初的根源。
那个不知为何物的“一”。
大道万千，都脱离不掉那个“一”，那是一切最开始的样子，也是宇宙最初形成的东西……
只要找到那个“一”，一切的问题都将迎刃而解！
“假如……把‘无垠神族’形象成‘侵略’的话……”
“百族的目的便可以形象成‘生存’，因为一切事物，特别是灵智不高的动物，唯有生存高于一切。”
“那么人族就应该是……‘守护’！”
“一个侵略，一个无意识地生存，一个为的是守护……”
“三者相互形成一个完整的循环链……”
思考到这里，陈奕的脑海之中刹那间一道灵光一闪而逝！
“火种！”
“可能没错了，他们需要火种！”
陈奕在自己的心湖当中提出了一个相当大胆的猜测！
“无垠神族”的人最初降临在这个世界上的目的，很可能就是因为他们发现这里竟然单纯依靠自然形成了全新的“火种”！
陈奕忘记了自己在哪一篇报道当中曾经看过一个科学家提出的可能，无机物进化成为有机物的条件相当苛刻。
而要从有机物之中诞生出细胞生命，条件则更为苛刻！
那位学者曾经大胆地猜测过，宇宙虽然浩瀚无边，可能人族就算再高速发展几万年，也不一定能够冲出自己所在的星系。
因为时间尺度太长了，如果放在人族所能够理解的时间尺度上来描述，要想冲出眼前人族所在的星系。
至少需要能够以光前进的速度，在宇宙之中航行几万年，甚至是十几万年！
这样一个巨大的尺度，直接就让人望而生畏，何谈再从眼前这里到达宇宙的彼岸？
再说智慧诞生的过程，其中包含的风险更是直接让人望而却步！
可以说，在这里能够诞生出“智慧”跟“火种”，简直是多重因素叠加之后，还存在相当程度的运气……
如果“无垠神族”的那帮家伙为的是这个，那么陈奕完全就能够理解了……
“火种”的诞生不是人为能够控制的，即便他们是“神”。
而这些“神”，很可能是想要收集此方天地下所诞生的完整的火种，拿去进行复刻研究，亦或者是拿来获得某种利益。
“没有永恒的敌人，只有永恒的利益。”
这话半点不假，将它放在任何的智慧物种的身上都极为合适！
只有存在利益，才能让人，亦或者是“神”趋之若鹜，甚至是付出巨大的代价来到这里！
陈奕念头至此，又想到了另外一个被称为“宇宙阴谋论”的设想。
他们假设人族的存在早已被更高级的“神”所察觉，之所以现在还依旧能够存在，完全是因为那些所谓的“神”将人族禁锢在了这方天地之中。
没有人会闲着无聊到处捅蚂蚁窝，同样的道理，也没有“神”会闲着无聊天天摆弄他们这些“蝼蚁”。
只要一切的存在都在可控的范围之内，都在安全评估的范围之内，就可以毫不在意。
“神族”的家伙们把被禁锢在这里的人族当成了他们预备的“培养槽”，在不需要的时候没有人会从这里拿走任何的东西，就好像人工养殖的“蜂巢”。
在养殖人的眼中，不需要的时候任由辛勤的蜜蜂们努力采蜜，等到售卖出去了之后，再派人前来采摘果实……
当然，这一切都还只是陈奕的猜测。
但不过就目前来看，这种可能性是完全存在的，只不过几率不大罢了……
良久之后，衙刀逐渐转醒，这一次他再看向陈奕的眼神微变了少许。
虽然不多，哪怕陈奕也并没有转身，但因为天赋技能六识敏锐在身，衙刀眼神之中的细微变化还是被陈奕感受到了。
这一次的衙刀……
显然多了几分“人味”。
“我尝试了一次，有用处。”
虽然衙刀的话语还是带着那副天生的生人勿近，但不过这次是他主动向陈奕开口。
这个细微的变化，或许在旁人看来并不能够感受出什么，但陈奕觉得够了。
要想一天，或者一次谈话就扭转衙刀的想法，那是完全不可能的。
这种事情可以慢慢来……
“有用处就好，多尝试尝试，命这个东西虽然是上天注定的。”
“但老天爷可没那么多时间把注意力都放在你一个小人物的身上，所谓‘术士欺天’，大体就是如此。”
术士能够“欺天”，是因为熟练掌握了天道规矩。
而衙刀现在的情况，实际上却是另外一层用法，这种用法是不能够复制的，这一点，陈奕只是放在自己的心中，没有说……
“好了，接下来我想跟你简单聊聊。”
“我知道你想要问什么，不可能的。”
陈奕的问题还没有说出口便被衙刀直接堵住了所有的路，半点让他发挥的空间都没有……
一时间，气氛忽地有些尴尬。
“我还没问呢……”
陈奕有些哭笑不得地摊了摊手。
而反观衙刀，还是那样一脸冷漠至极的表情。
“哼，我知道你想要从我的身上得到关于‘女娲氏’的更多秘辛。”
“如果能够收服我是最好，不能也没有关系，目的达到了就行。”
衙刀嘴上毫不留情，直接拆穿了陈奕内心的想法。
他万千笃定，这个家伙之所以现在还跟他规规矩矩的，完全是因为看中了自己身上的某个特质。
“你误会了……”
“我就是想要问问，你打算什么时候走？”
“跟你一起的那些人现在还不知道下落呢，你不打算赶紧找到他们？”
陈奕脸上的表情毫无破绽，坦然地转头跟衙刀对视。
一时间，后者根本分辨不出陈奕现在的话到底是真是假。
不过衙刀才不管这个，冷哼一声脸上还是那一副好像谁都欠他的钱的样子。
“我暂时没办法离开队伍，虚弱期间，还需要大量的能量补充。”
陈奕听见这话，嘴角顿时一阵抽搐……
“那意思就是，你丫打算赖上我了呗？”
“什么都不打算干，还要大哥养着你？”
陈奕双目圆睁，直勾勾盯着衙刀，打算将他看得不好意思为止！
谁知道后者似乎根本就没有脸皮这一说法，哪怕被陈奕用这样的眼神盯着，他还是那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
“我之后会支付给你报酬。”
“你当老子是为了这点钱吗！？”
“兄弟，你这路走窄了啊，且不说这里这么大何年何月才能出去！”
“就算，好，就算我们花上一段时间寻找到了出路，但那又如何，到时候这些人包括你们‘女娲氏’前后两支队伍。”
“能有几个人活下来？！”
“你知不知道，这里可不是外面的世界，能让你安全地到处横行的！？”
陈奕这一番话总算是“打动”了衙刀，后者脸上多少有些挂不住，显然，他一时间有些不知道如何处理这个问题了……
一看就衙刀这样的表情，陈奕心中瞬间露出“阴谋得逞”的神色。
想要跟哥混，“等价交换”这个道理懂不懂？
要是不懂的话，哥可以好好教给你啊！
“你看，我的人打了你，但那是因为你主动求战的，输赢本来就是你们各自应该承担的。”
“就算是退一万步来说，我们也有相当的责任，但你丫不是还吃了哥一顿大餐吗！？”
“咱们可以说扯平了吧？”
“那么好，你现在因为身子骨虚弱，需要跟随大部队才能走下去。”
“那你是不是应该多少懂点事儿？”
陈奕语重心长地上前两步，轻轻拍了一下衙刀的肩膀，然后拿出皱巴巴的烟盒来散给了衙刀一根。
“先点上，这事儿咱们要论清楚。”
衙刀接过烟来，默默点头。
陈奕给他点上了火，二人吞云吐雾了一阵，直到烟卷的部分快要到头……
“我们就事论事，你就单说，你现在拿什么来跟我谈条件？”
“还没论老夫窃取天机，告诉了你怎么根治你那阴阳不相合的命数的问题啊。”
话题一打开，陈奕那张巧嘴可就止不住了。
吧嗒吧嗒连续抱怨了一大堆的问题，这些问题都有一个核心的点，那就是老子也不容易！
你丫想要当大爷，很简单，能打过韩擒虎老爷子再说！
对于潜移默化的影响身边人，陈奕有着绝对的自信。
他还真就不信了，同为人只要能够听得懂人话，还存在讲不通道理的家伙！
儒家至圣先师的例子就活生生地摆在那里，他陈奕现在要拳头有拳头，要一张巧舌有巧舌。
要是这样连一个榆木脑袋的家伙都不能给他忽悠瘸了，那还混个屁啊！
干脆别干对抗可能随时来临的大敌了，回乡下种瓜他不香嘛？
“你看这个事情是不是这么个事情？”
“你就说，咱这个道理有没有问题？”
陈奕一通长篇大论下来，听的衙刀那叫一个眼冒金星，连连点头只希望这家伙赶紧住嘴！
就没见过这么能说的人，死的估计都能让他给说活了……
这就是此刻衙刀内心的真实写照，实在是太让人想要毒打他一顿了！
正事不说，光说那些有的没的，一直跟他讲道理！
“好，你直说行不行？”
衙刀见陈奕总算有了为这个话题做结尾的打算，连忙开口生怕陈奕一旦又想起了什么，再度没完没了起来……
“我的意思很简单，想要白吃白喝肯定是不可能的。”
“钱这个东西呢，又是个王八蛋，我不太喜欢它。”
这番话听得衙刀脑门上尽是一连串的“点点点”……
你都这样说了，那还不是变相等于想让我为你出力！？
这话衙刀也就是心里想想，毕竟现在形势不由人，尤其是跟这么聪明的一个家伙打交道……
“直说，我先听听看。”
这是衙刀最后的态度了……
要是再让他降低自己的底线，衙刀绝不可能这样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