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被法警带走的富家太太,与她被吃干抹净的完美婚姻
逍遥呱呱2025-06-24 11:579,138

我的好友李明东是区法院执行局的一名庭长助理,也是一个奋战在执行一线近十年的执行法官。在业内,执行法官算是出了名的“牛马打工人”,他们的工作重要且琐碎,包含:冻结查封、扣押被执行人财产的控制措施,后续还要进入严谨的处置程序(比如拍卖、腾房),直到处置完毕,把钱交给申请人才算结束。有时遇到一些触犯法律底线的情形,他们还得四处奔波,拘传被执行人。

李明东办案就经常没日没夜,赶上冲刺结案的时候,通宵加班都属于常态。一天夜里,正准备睡觉的我接到了他打来的电话,他说自己刚拘了“明宇地产”的法人王一舟,正在做笔录,可对方一问三不知,只咬定公司的实际控制人不是她。

因为所处行业的缘故,我对王一舟夫家的情况比较了解,但对她个人了解不多,只知道她当年的婚礼办得很隆重,娘家给的陪嫁有两千多万,在圈子里都传遍了。我没能帮到李明东,但出于好奇,后续一直在追问案件的进展,陆续从他的嘴里,还原了事情的始末。

1

2024年年底的一天,李明东在单位加班到晚上8点多,刚把办公桌上堆积如山的卷宗锁进档案柜准备下班,庭长就打来电话,让他带着法警去拘人。

这是一起借款纠纷案。一家名为“明宇”的地产公司欠原告冯斌300多万不还,冯斌胜诉后申请强制执行。李明东去银行办的账户冻结,结果7、8个账户加一起,只冻住不到2万元,看来钱应该是早早就被转移了。恼怒之下,冯斌申请拘留“明宇”的法人王一舟,可庭长却让他自己去“盯”——执行局历来案多人少,每个执行法官每年平均要承办100多个案件,根本没法分身去干盯人的活儿,所以一般都是申请人确定了对方的准确位置后,执行法官和法警再行动。

冯斌是个狠人。他用了半个多月的时间盯死王一舟,把她的生活作息规律都摸透了。他趁夜打来电话,说这会儿王一舟在家,他一直在门外守着,“你们赶紧过来”。

李明东一行人赶到时已经是将近夜里10点。那是一个高档别墅区,里面环境清幽,入住的业主不多,房子稀稀拉拉亮着灯。在冯斌的指引下,李明东敲开了一栋别墅的大门,屋里只有3个女人:王一舟、她婆婆,还有一个保姆。

王一舟很年轻,穿着粉色的睡衣和猫猫拖鞋,突然见到一群陌生人,一脸茫然。李明东出示了工作证件以及拘传票、拘留决定书等手续,要求她跟自己回局里接受调查。王一舟十分震惊,在知道了必须要去时,要求上楼收拾一下。

过了一会儿,王一舟换好了衣服,配合地出了门。这时,她的婆婆突然追出来抱住她,轻声安慰着。但这似乎没什么用,王一舟很惶恐,双手都在微微颤抖。临上车前,她停顿了一下,转身向后看。李明东也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她家的别墅里灯火通明,她婆婆手足无措地站在大门口,单薄的身影如同深夜幽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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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局里,李明东和同事开始录口供、做笔录。执行工作干久了,形形色色的人他都见过,心也变得越来越冷硬。他并不同情王一舟,毕竟,住豪华别墅却欠钱不还的,能是什么好东西?

可随着谈话深入,他渐渐感觉有点不对劲。

作为“明宇”的法人,王一舟竟然对公司的经营状况一问三不知,还是从执行法官的嘴里得知“明宇”已涉诉10余起——不久前,这家地产公司就爆雷了,欠下了巨额债务,银行和担保公司的借款都逾期了,工程款无力支付,经销商和员工的借款都无法偿还……公司成了失信被执行企业,王一舟也被上了“限高”。

王一舟那一脸惊诧不像是装出来的,李明东和同事对视了两眼,心下了然:这姑娘应该是个倒霉蛋、傻白甜,纯属给别人“顶包”了。她是“明宇”的法人,但也仅仅是法人而已。

王一舟还很天真地问:“又不是我欠钱不还,为什么不去找明宇公司,要把我带来?”她说自从怀孕后,就一直在家安胎待产,生了孩子又带孩子,这期间“明宇”的实际控制权一直把控在她公公手里。

李明东解释说,“明宇”如今被列为失信被执行企业,她作为法人是负有管理责任的,而且有证据表明她的儿子在贵族幼儿园上学,这违反了限制高消费规定,拘留她是合法合规的。王一舟不再争辩,又报了几家公司的名字,让李明东帮忙查一下。一查才发现,这几家公司均已涉诉,金额大小不一,同样没有履行。而且早在半年之前,这几家公司的法人都做了变更,不再是她公公和丈夫的名字了——看来,父子俩早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金蝉脱壳了。

表面花团锦簇、光鲜亮丽的婚姻猛然被扯开了最后一层遮羞布,露出了丑陋不堪的内里。王一舟终于明白,她这个儿媳、妻子,终究是无血缘的外人,被夫家吃干抹净后,成了一枚弃子。

她忍不住掉下泪来。

2

王一舟家境殷实,从她祖父那一辈起,家里就开始做珠宝生意,后来她父亲王远桥继承了家业,多年积累下来,现已是某知名珠宝品牌在南方两省的省级代理商。王一舟从小被父母娇养着长大,父亲对她几乎是有求必应。她哥却不一样,父亲把他视为继承人,不仅提供最好的教育资源,毕业后还带在身边历练,对他挺严厉。

在一次行业峰会上,王远桥结识了老乡魏明,印象不错。魏明那时不到50岁,国字脸,中等身材,说话不徐不疾,言语间总是带着几分笑意。他精明能干,运气也不错,早年靠做珠宝加工厂起家,后抓住了好行情,仅用4、5年光景就把自家工厂打造成为业内的知名企业。这些年,他主要在北方发展,在政商两界都有一定的影响力。

那天,在魏明身边陪同的还有他的大公子魏宇博,小伙子个子不高,却斯文儒雅,彬彬有礼。王远桥一打听才知道,魏宇博刚从新西兰留学归来,在自家公司锻炼,尚未婚配。看到这种门当户对的青年才俊,王远桥当即就动了联姻的念头。可那时的王一舟还在读大学,压根不知道保守且传统的父亲已经给她规划了一个“女孩的完美的人生”——趁年轻找个门当户对的好人家,婚姻美满、生儿育女。

经中间人牵线搭桥,两家人找了个由头带着儿女约了顿饭,也是在这场饭局上,王一舟和魏宇博彼此看对了眼。2018年春节,他们正式订婚,魏家送来333万元聘金以及喜糖、猪腿、燕窝等各色礼品,约定等1年后王一舟大学毕业,便跟魏宇博成婚。

在此之前,王一舟向父母抗议过,说自己不想一走出校园就立刻结婚,想再缓两年。但父亲一口否决了她的想法:“我像你这么大时,你哥都已经上幼儿园了,你还想玩到几时?”

2019年国庆节,魏家举办了一场奢华的婚礼,清一色的宾利迎亲,五星级酒店婚宴包场,身着秀禾服的新娘从头到脚挂满了黄金饰品,整个人散发着耀眼的光芒。王远桥也给爱女提供了丰厚的嫁妆:500万现金、2间商铺、1辆保时捷跑车,以及若干公斤黄金,总价值2000多万元。作为父亲,他坚信娘家的实力就是女儿在夫家的底气,金钱能给女儿的婚姻生活保驾护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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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欧洲度完了蜜月,回国后王一舟就随丈夫到了北方生活。随着共同生活的深入接触,她逐渐对这个家庭有了全新的认识,比如:外表看起来和善的公公其实性格强势,他在家说一不二,有着绝对的权威。

她公公魏明白手起家。他小时家里极穷,后来拜师学了门打金的手艺,走街串巷做生意,又将私人小作坊变成了小车间,逐渐发展成中型加工厂,承接品牌首饰代工业务,此外还开起了多家金店。他吃过没文化的苦,所以发达后对教育尤为重视,先是花大价钱给自己报了商学院的EMBA课程,又把两个儿子先后送到国外学习企业管理。

2013年金市大牛,魏明的工厂几乎是24小时连轴转,就连员工餐厅的帮厨阿姨都被拉到展厅去接待买金子的客户。靠着这波好行情,魏明赚得盆满钵满,工厂也一跃成为集生产、研发、加盟、销售为一体的集团性企业。接下来的几年,这家集团经营得红红火火,旗下有5家首饰加工厂,3万平方的研发生产基地,1万平方的综合珠宝展厅,有近千家经销商和合作伙伴。王一舟嫁进来不久前,魏明又斥资3.9亿元拍下主城区临街的2万平方米的四层商场,意欲把这里打造成专业的珠宝批发购物中心。

夫家家大业大,王一舟却闲得发慌。她离开父母来到陌生的城市生活,就想找个事儿干打发时间,也顺带积累些工作经验。公公没有反对,把她安排到集团财务部。财务总监知道她是少奶奶,所以根本不敢把她当成正儿八经的打工人用,不仅安排了脾气最温和的老会计带她,还好吃好喝的伺候着。可摸鱼划水的日子没过多久,王一舟就发现自己怀孕了,还有先兆流产的迹象。医生让她卧床休息,老公便连哄带吓地把她弄回家,雇了个经验丰富的月嫂照顾她的饮食起居。

一天,公公找王一舟夫妇谈话,说自己准备搞房地产开发,要花4亿元注册一家新公司。他说自己已经和区政府沟通过项目规划,也看好了地块。那块土地是工业用地,“招拍挂”的出让价很低,一期300多亩,主要开发产业园,拟投资20亿,二期进行土地“变性”后开发住宅和商业,总投将超过50亿元。这个项目建成后,就能成为北方几省的黄金珠宝产业交易集散中心,将直接推动黄金珠宝产业全面升级。畅想完未来,公公说他来对接政企关系,负责拿地和统筹规划,新公司的运营管理都交给他们小夫妻,他希望儿媳来做法定代表人,等生完孩子,就由她接手新公司的财务和融资工作。

企业要转型,尝试新的业态,这是好事,王一舟很支持。她从小被父母兄长保护得很好,又没什么社会经验,压根没想到其中的风险,只觉得一家人相伴相生、荣辱与共,该她出面承担的责任自然是责无旁贷。

王一舟高高兴兴地出任了“明宇地产”的法定代表人,可工商注册、验资、税务这些基础手续刚办完,骇人的疫情就爆发了,“明宇”的地产项目停摆,一直到5月初才开始推进。公司大到开发规划、政府关系维护、银行资源对接,小到商业谈判、合同签订、合作伙伴选择,通通都把控在魏明手里。王一舟的生活则被排山倒海的孕吐、打不完的针吃不完的药、一次次的孕检和一轮轮的疫情防控团团包围。全家依旧小心呵护她,万事不用她操心,除了作为法人偶尔必须出面的一些面签,她对“明宇”的经营状况一无所知。

3

王一舟生下的男孩儿,成了全家的心肝宝贝。可儿子半岁后,她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夫妻关系变得有些微妙起来——魏宇博回家越来越晚,有时抱着设了密码的手机一坐就是半天,还时不时地呵呵傻笑。问起公司的事情,丈夫只说一切顺利,让她安心带好孩子。之前有多体贴,现在就有多冷淡。

为了促进感情,王一舟提议俩人带孩子去三亚住几天,魏宇博却说项目到了关键节点,各级领导三天两头要来指导参观,他实在是抽不开身。王一舟起了疑心,偷偷找人打听,眼线说魏宇博好似在追求一个新招聘进来的管培生。那姑娘眉目如画,多才多艺,魏宇博动了心,找个由头让人力总监把她调到自己负责的开发部门,从此开会、出差、商务接待都带在身边,形影不离。一次出差调研,他们因疫情滞留酒店20多天,朝夕相伴之下,发展到哪种程度不得而知。

王一舟大小姐哪受过这种委屈,和丈夫热战冷战数场,眼泪掉了无数,也在气恼冲动时叫嚷着“离婚”!

婆婆一直温言细语地安抚她。婆婆农村出身,质朴勤恳,多年来一直在家相夫教子。纵然丈夫已经成了身价丰厚的成功人士,但她依旧节俭——买给她的宝马轿车,总共开了不超过5次,出门就骑一辆破旧的小电动车,虽然自家做珠宝黄金生意,但她手上戴的金戒指还用细红绳缠了一圈,怕做家务造成磨损。

这些年,随着企业越做越大,钱越赚越多,魏明身边的莺莺燕燕就没断过。隔三差五就有桃色绯闻传来,还有年轻姑娘上门“逼宫”。婆婆哭过,闹过,打过,可为了两个儿子,日子总要过下去,她索性装聋作哑配合魏明扮演一对恩爱夫妻。时过境迁,王一舟至今还记得婆婆说这些话的样子,她的神情中带着些许不甘,但更多的是隐忍和无奈,可能是因为痛苦,她眉间眼角的纹路都在微微颤抖。

王一舟是新时代的女性,才不愿受这种委屈。她打电话向母亲哭诉,嚷着要离婚,母亲却也劝她说,婚姻不是儿戏,万万不能冲动,现在只是捕风捉影罢了,也许女婿和那个管培生并无实际瓜葛。母亲还说,这世上哪有不吵架、不拌嘴的夫妻?女人要以家庭为重,得公婆嘉许,得丈夫疼爱,得儿子依仗。像魏家这样的家庭不差钱,不需要女人风里来雨里去为生活奔波,她应该好好享受与孩子日夜相伴的时光才是。

在王一舟的老家,人们历来重视婚姻的“从一而终”,离婚被视为对家族的不敬,会影响父母的脸面、子女的未来。得不到父母的支持,王一舟只能蒙住双眼,捂住耳朵,将丈夫出轨归因于自己与社会脱节,失了魅力。她狠心给孩子断了奶,又疯狂节食减重,每天都换漂亮的新衣裙,顶着全家人的反对回到集团上班。

坐在询问室里,回忆起这段“被出轨”的经历,王一舟依旧难掩愤怒。她一直在掉眼泪,双手攥得紧紧的,愤愤地向李明东倒苦水。她说,自己恢复上班后,孩子突然离开日夜相伴的妈妈,不适应,哭闹不止,生活作息也乱了套,没几天就因肺炎住院了。孩子是她的软肋,家里人又不停地劝说,她只能再次告别职场回归家庭。但这次的让步有个前提条件——公公做主解聘那个管培生,并命令魏宇博收心。

看着那姑娘收拾物品离开,魏宇博当然心有不甘,但他也没有反抗的决心、勇气和担当。父亲强势霸道,他从小习惯了顺从,听安排出国读书、听安排相亲结婚,又被父母催促着要了孩子,他的富二代人生看似金光闪闪,其实也由不得自己掌控。

4

2023年年末,王一舟发现家里的氛围陡然变了。那段时间,公公愁眉紧锁,见到宝贝孙子不再笑成一朵花,只是象征性地摸两下;丈夫也一副火烧眉毛的样子,说是忙着四处筹钱,倒腾资金。她追问了几次才知道,有两笔大额银行贷款马上就要到期了,一笔是“明宇”的8000万,一笔是某商场的6000万。

贷款要展期,得先还清本息才能再次续贷,业务行长把胸脯拍得“啪啪”响,说就凭双方这么多年的合作基础,按期还款后续贷肯定水到渠成。但疫情几年,企业艰难求生,大额资金都沉淀在货品和地产工程上,短时间内想抽出1个多亿还贷不是容易事。父子俩凑了所有能挪动的活钱,又通过过桥资金解决了大头,最后还有3000万的资金缺口。

他们想向王一舟的父亲或哥哥借钱周转,但王一舟张不开口。夫家面临资金困局,她又不能坐视不理,于是便把自己那500万的嫁妆拿了出来,以个人名义借给公司,签了借款协议。魏宇博挺高兴,夸她是个善解人意的好媳妇,承诺最多就用1个多月,新贷款一下来便连本带息还给她。她觉得夫妻本就是利益共同体,这话也就过了过耳朵,没太计较。

1个月后,王一舟问起续贷的情况,魏宇博说银行正在审批手续,“要再等等”。又过去了2、3个月,再问,依然是“正在审批”。还她嫁妆的事,父子俩都黑不提白不提了。期间,王一舟作为“明宇”的法人去参加了金融机构贷款沟通会,发现银行领导看似对企业经营大力支持,但随着金融机构对房地产业严格管控,本地多家地产集团陷入资金困局,除了有国家背书的中字头央企和优质国企,其他地产公司被断贷、抽贷已是常态。周旋时的漂亮话谁都能说,到实际放款审批时却没人敢去顶这个雷。

王一舟怒了,觉得公公和丈夫联起手来哄骗她拿嫁妆出来填窟窿。她和魏宇博大吵一架,刚开始魏宇博还耐心辩解,赔笑脸给她道歉,后来被埋怨烦了,直接怼她说,夫妻一场,你却如此计较你的我的,如同市井泼妇,令人生厌。俩人彻底吵恼了,杯子、手机、瓷器、电视乱砸一通,就连卧室门都被踢坏了,孩子吓得哇哇大哭,婆婆招架不住,只得把魏明叫回来灭火。

看着满地狼藉,魏明一张脸冷得要滴下水来,他嫌弃儿媳没跟夫家一条心,为这么点钱闹来闹去,丢尽了他的脸面。可不满归不满,第二天魏明就安排财务转了200万元给王一舟,并承诺在1个月内结清剩余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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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妆的余款还未收到,各种意想不到的事儿却接踵而至。

2024年3月过后,王一舟发现家里陆续出现了来讨债的人:最早是两个经销商,他们跟魏明合作多年,靠着他工费低、技术精、产品齐全也赚了不少钱,因为多年合作的信任,他们把闲置资金放在魏明这儿吃利息,这七八年来兑付一直很及时,但这两个月却发现钱取不出来,货也提不走了。他们先去办公室找魏明,魏明好茶好烟招待着,但一说要钱便是各种推脱,没给一句准话。之后再去,魏明的办公室里就见不到人了。他俩费了好大劲儿才打听到魏明家的住址,日夜蹲点,终于把他堵在家里。可说破嘴皮子,魏明还是那些车轱辘话:“暂时遇到点困难,希望理解和支持。”

要不回钱,俩经销商干脆一拍屁股不走了,喝茶、吸烟、扯着嗓门侃大山,把别墅客厅喷得云山雾绕。王一舟觉得他们看人的眼神都带着满满的恨意,吓得她带着孩子逃也似的躲到酒店。最终,不知道魏明使了什么手段,送走了他们。

还没安生两天,家门口又躺了一个披被子的男人。这人王一舟认识,叫李全,已过不惑,是魏明的老乡,据说20岁出头时就跟着魏明在工厂干活了。一次机器故障,李全右手的4根手指被压得稀碎,只剩下大拇指和光秃秃的手掌。自此,本是高级技工的他只能干些收料、融金、押运等杂活。李全的妻子在厂里干安检,工资不高,夫妻俩把省吃俭用攒下来的80万元全存在公司的账上,每年用利息收入供2个孩子上学、给双方父母养老。

公司刚传出缺钱的风声时,李全就去找魏明了,他表示想要取出存款,这是他一家老小生活的保障,不能出现一丁点闪失。被回绝后,这个憨厚的汉子红了眼睛,没权没势的他决定将一个“跟”字诠释到底,激起老板同情也好,恶心也罢,只要能要回自己的钱。

从此,他守在魏明身边,寸步不离。老板见客,他蹲一旁刷手机;老板吃饭,他坐桌边啃烧饼;老板上厕所,他在卫生间门口守着;老板出门,他开着破面包车一路尾随;老板回家,他从车里拽出一床破被子横在门前。

“你都不知道有多雷人:大早上一推门,门口躺了个大活人,吓得我差点摔一跤。”王一舟抚着胸口,又感慨道,“跟他(魏明)干了20年,到头来还要用这种毫无尊严的方式要回自己的钱,真让人寒心。”

王一舟看不过去,就去跟公公建议,说钱也不多,给李全结清算了。魏明当即打断她,表示这点儿钱他是给得起,但这个口子一旦开了,人人都效仿来挤兑,企业岂不是要分崩离析?经营企业,必须有雷霆手段。

可半个月之后,大概是被堵得实在闹心,魏明还是给李全转了20万。他让李全拿了钱立马滚回厂子上班,否则就裁掉他们夫妻俩,统统滚蛋。在生存面前,李全只好乖乖认怂。

集团的资金危机愈演愈烈,渐渐从暗处转向了明面。

集团开始拖欠工资,裁掉了七成员工,一毛钱补偿金也不给,逼得一些员工想跳楼。20多个经销商围堵了集团旗下的商场,拉横幅、揣喇叭,齐声吆喝着“魏明欠钱不还不要脸”之类的话,惊动了派出所。还有个经销商为了讨债,把自己年过七旬、瘫痪在床的母亲用担架抬到了魏明的办公室,在那儿吃喝拉撒,一连住了10来天。最后到底要没要到钱,谁也不知道。

乱七八糟的消息涌入耳朵,搅得王一舟心烦意乱,别说外人了,她那300万元的嫁妆也还没见到影子呢。丈夫和公公一直在外面找合作方,十天半个月都见不到人,她越想越气,便带着孩子回了娘家。

婆家的破事儿,她觉得丢人,没跟父母哥哥提起过。她在娘家一住就到了8月底,眼看孩子就要上幼儿园了,魏宇博开车来到岳家接人。王一舟心里有气,本不想跟着回去,但自从目睹了小姑的经历,她只得默默地将离婚的念头再次吞下——不久前,她的小姑父出轨了,小姑发现后决然离婚,要了女儿的抚养权,可她不但没得到娘家人的同情,反倒被老父亲指着鼻子骂,说她性格冷硬,没本事留住男人,让自己一张老脸都没处搁。一气之下,小姑带女儿跑到上海生活,从此算是没了娘家。

5

2024年年末,接连几天,王一舟外出接送孩子时总感觉身后有一双眼睛一直盯着自己。她在电话里讲起这事儿,魏宇博还嘲笑她是短视频刷多了,疑神疑鬼的。结果呢,她大半夜的就被带到局里来了。

录完笔录,王一舟向李明东要回自己的手机,打电话给丈夫和公公,都无人接听。她又用李明东的手机打给丈夫,电话通了,但没说两句就被挂断了。她咧嘴苦笑,像个被家长遗弃的小孩儿,可怜巴巴地问:“我该怎么办?”

看着眼前的这个落魄千金,让李明东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能按照办案流程告诉她最简单的解决办法:要么履行还款,要么提供担保,“物保、人保都行”。“物保”必须办理抵押,“人保”则要求保证人具有偿债能力,如果不能与申请人达成一致,明天她就得体检,然后送看守所拘留15天。

无奈之下,王一舟只能向千里之外的父亲求助。

最亲的还是父母。次日上午11点左右,王远桥带着律师风尘仆仆地出现在庭长的办公室里。李明东陪庭长接待了他们,出示了全套文件和手续,告知了案件详情和解决途径。王远桥怎舍得自己的宝贝女儿被拘留?与律师商议后,他愿意作为担保人签署担保协议,承诺以个人名义对该笔300多万债务的费用、利息、本金代履行,1个月之内完成还款。如无法按期履行,法院可强制执行他名下的个人资产。随后,律师出示了王远桥名下的房产、汽车、存款、股票等资产证明文件,证明他具有足够的偿债能力。

庭长征求原告冯斌的意见,他也同意了该方案。煎熬了20多个小时的王一舟终于自由了。

李明东送他们离开,王一舟嗫嚅着问能不能加他微信,后续有问题好咨询。李明东就把工作电话和微信都留给了她。走出执行局大门时,天已经黑了,王远桥和王一舟父女俩站在大门口跟李明东道别。路灯下,两人身影明明灭灭,被拉成两道瘦长的轮廓。

=====

过了半个多月,“明宇”的法务来找庭长,说要还欠冯斌的那笔钱,庭长便让李明东对接。对方把本金、利息、罚息和执行费打到法院的账户后,李明东把王远桥签署的担保协议作废处理——姜还是老的辣,也不知道王远桥使了什么铁血手段,能让狡诈的老狐狸乖乖把钱吐出来。

不久后,王一舟在微信上联系李明东,说自己已经不是“明宇”的法人了,公公找人做了变更,现在法人已经换成一位老人了。经过这事儿,她再也不敢当任何公司的法人,这次联系李明东,是想问问能不能把她的“限高”给下了?

李明东一查,确实如此,请示庭长后回复她:“限高”暂时还下不了,但她不是法人,被拘到执行局的情况肯定不会再发生了。

两人又闲聊了一会儿。王一舟说,离开执行局的当天,父亲就把她和孩子带回了娘家。父亲找相熟的老乡打听,说魏明应该是把公司的钱抽走放贷了——放贷比做实业来钱快多了,前些年魏明就因为非法吸收公众存款的问题被抓走调查过,当时是他大哥出面作保把他捞出来的。但这一次情况更糟,对方崩盘钱还不上,魏明跟着跌了大跟头。

也不知道王远桥是如何施压的,魏家父子亲自上门道歉,并商量解决方案,把他们欠王一舟的300万元嫁妆还清了,还付了30万的利息。

“我公公真是不要脸,一直为自己开脱,说是形势所迫。他口口声声说‘大环境不好,生意难做,哪个企业家不欠钱?哪个老板不赖账?’我爸问他资金缺口有多大,他死活不肯说。魏宇博更是个怂货,在我爸面前,一个屁也不敢放。”

经此一遭,两家人的关系几乎不可能再回到从前了。但面对算计的公公,出轨的丈夫,王一舟依然没能决绝地脱离这个家庭。半年后,她再次联系李明东,询问“明宇”的现状。李明东告诉她,申请强制执行的已有30多起,但只有1起通过不动产司法拍卖实现了债务清偿,其他的通通推进不下去。

有那么一瞬间,李明东很想问她,那样装聋作哑的婚姻留着有什么用?若不是娘家托底,估计她早被夫家吃干抹净,连骨头渣都不剩了。但碍于身份,李明东最后什么也没说,他心里只掠过一丝隐忧——几十年后,没了父母的庇佑,王一舟还能护住属于自己的一切吗?

(文章人物、地名均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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