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嗜血掌》?”席明智喃喃道,“这人随身竟然还带着武功秘籍。”
宁勋嗤笑一声:“这武功秘籍还只半部,只怕是他不知从谁那里抢来的。”
“说的也是,这武功名字邪门得紧,叫什么嗜血掌,一听就知道不是什么正派中人的武功。”席明智也这样道。
宁勋翻了一翻,只见这《嗜血掌》的开篇写着:逆脉伤敌何须怕,嗜血窒息毋自达,气息阻塞立自破,乾坤扭转千钧发。
瞧这所述该是这本秘籍的总纲,但宁勋没练过武功,也瞧不出几句话是什么意思。但想着既然如此复杂深奥,说不定这本秘籍该不是什么凡品。于是道:“这本《嗜血掌》瞧着大有文章,只怕来头不小,我们暂时先给他收起来,之后交给了生大师再察一二吧。”
席明智觉得这样处置也十分妥当,便将秘籍收在了怀里,两人又重新上路。前方越往树林外,地上的灰烬与木炭便越多,到处都是烧为焦炭的树枝与飞灰。
有些来不及逃走的野兽被烧死在其中,一路过来宁勋已然发现了好几只被压在树下的野猪尸骸。席明智瞧着眼前的景象,肚子跟着咕噜咕噜地叫了起来,不禁叹息道:“要是没烧得这么焦也好啊,还能拿来果腹。”
听到席明智这么说,宁勋不禁想起,昨晚他爹便是在这附近失去的踪影,不由地心中一阵阵地发沉。但仍是忍不住,在废墟之中细细翻找起来。
席明智跟在身后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最后也只好跟着一起找。
“这……这把剃刀……”没过多久,席明智意外地从一滩黑泥之中挖出了一把剃刀。忙递到了宁勋的手中,“这把剃刀是了生大师给你爹的那把对吗?”
宁勋将剃刀抢到手中,肯定道:“没错,正是这把。我爹是十分守信之人,他不可能会弃这剃刀不顾,所以他定在这里附近。”
说罢,宁勋舔了舔嘴唇,将剃刀揣入怀中:“我们继续找,肯定能找到他的!”接着,猛地扎到了面前的泥地之中,疯狂地翻动起来。
“宁大哥,你别再这样了!”席明智急忙上前抱住了宁勋,“要是宁老爷当真还活着,那他肯定不会弃这剃刀不顾,想必他已经……”话到最后,席明智却不忍心继续说下去。
可宁勋对席明智的话只是充耳不闻,口中喃喃道:“不,我不信,只要没找到我爹的尸骨,那他就一定还活着!你放开我,放开!”
席明智见宁勋失去了理智,只得劝道:“你冷静些!吕姑娘和狄大哥现在还等着我们去营救,我们已经没有时间在这里耽搁下去了!说不定……说不定你爹也被碧云宗他们抓走了呢?”
“你是说……我爹还活着?”宁勋用一种几乎接近于恳求的语气冲席明智道。
席明智不忍心欺骗宁勋,但还是撒谎道:“是的,你爹肯定是被碧云宗抓走了,事不宜迟我们现在赶紧去找他们吧。碧云宗的那群人迟早要为他们所做的事情,付出沉重的代价。”
宁勋默立了良久,这才长叹一声道:“你说的对,我迟早要让碧云宗的那群狗贼血债血偿!”
两人互相搀扶着,不多时总算出了树林,此刻已经临近晌午,日头正高高悬于天空的正中央。但两人没有一句怨言,朝着昨夜来时的方向一步一步走去。
可宁勋与席明智两人不知道的是,狄秋、茶花还有云眠霞并没有被碧云宗的人抓走,而是依旧在这树林之中。在浑然不知的情况下,他们之间已经离得越来越远。
狄秋是所有人中最后一个醒来的,昨夜的天雷劈出那个大坑时,他离得最远,并没有受到什么影响。但炸开那巨坑时卷起的泥土,却几乎将他整个人都埋在了土下。加上雨水的冲刷,将泥土变成了泥浆,把他整个人都包裹在了其中,是以碧云宗的人才没有发现他。
只那霸道的狂脉真气侵入丹田,引起的剧痛将其折磨得够呛。狄秋几乎用了一夜的工夫,才勉强熬了过来。
如今,水分经过蒸发,已经变成干燥的泥土,狄秋艰难地从泥土中爬出来。虽然身上狼狈不堪,但总算是捡回一条性命。
他急忙开始在泥土中翻找起其他人,但找了许久却只找到了云眠霞与茶花两人。
云眠霞的内伤,本在他的治疗后好不容易苏醒过来,但因为那道天雷的影响,现在又重新昏迷了过去。狄秋一探脉搏,发现云眠霞虽然脉象虚弱,但好在还有一线生机。只可惜,一旁的茶花便没有那么好运,昨夜的重伤再加上那道天雷,已经夺去了她的性命。
想到茶花竟为了救自己自己,而殒命在此。狄秋望着眼前冰冷冷的尸体,不禁潸然泪下。
纵然他再怎么恨碧云宗,恨廖亚先,恨凌绝顶,却又有什么用呢?若不是自己的身上有那雷火石,这些惨剧也不会发生。要怪就只能怪他自己,要恨也只能恨他自己。
看着四周遍布的脚印,狄秋已然知道,昨夜碧云宗的人已经来过,只是没有发现自己的行踪罢了。巡视了一周后,狄秋猛然发现,地上落着数块的衣裳碎片,一看便知这些碎片来自吕杏儿的那身红色裙子。
狄秋心头剧震,心中暗忖吕杏儿是否已经遭遇了不测。想到昨夜里,吕杏儿对他说的那些话,还有那决绝的一吻。狄秋心中有着无数的话想要对她说,可是她现在人又在何方呢?还有宁勋他们又去了哪里?现在又是死还是活?这是狄秋现在唯一想要知道的。
他缓缓拖着身子,为茶花挖出一个可以容身的土坑,将她葬了。口中喃喃道:“茶花姑娘,佛祖割肉喂鹰,而你亦舍身救我。我佛若有灵,自会纳你。祈盼我狄秋来世,能报你大恩大德于万一。”
少时,天空又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狄秋默跪良久,最终磕了三个响头。云眠霞躺在狄秋身后,似被雨水所惊扰到,忽然轻咳了两声。
狄秋见状,急忙上前运气朝着云眠霞的体内输去。过了许久,云眠霞这才止住了咳嗽,面色好看了许多。但她伤重已深,却不是一朝一夕可以痊愈的。
随后,狄秋轻轻背起云眠霞,口中道:“云娘,我现在就背你去找人打架,这一次我如何都不会再拦你,只盼你早日康复吧。”说着,便提足朝着林外飞奔而去。
少时,二人顺利上了大路。但狄秋此刻却并不急着要去找碧云宗报仇,毕竟茶花才刚刚圆身,自己去向了生大师通丧报讣当是首要大事。其次,寻觅宁勋等人下落困难重重,了生大师的意见亦是十分重要。
此时的天气时晴时阴,有可能说变天就会变天。狄秋行在路上颇为焦急,自己虽然淋些雨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但云眠霞现在身子正虚弱得紧,只怕受不了风吹雨打。
想到这里,狄秋越行越急,虽然背着一个人在身后,却是脚下如风,速度已极。未行多久,只见路上有一辆马车在前方驶着,赶马的一老一少,一男一女,似一对爷孙。长者已经年过花甲,须发皆白,但目光炯炯。而少的才不过八九岁,两条小辫挂在肩头,好生调皮。
狄秋一见如此,不禁大喜过望,连忙奔上前去喊道:“老先生,你们去的可是那小镇吗?”
“小镇?什么小镇?”老者头也不回地道,“我们通常都称小城。”
这南腔北调各有方言,不管小镇还是小城,说来都是没差别的。狄秋瞧着老头骨架奇大,声音浑厚,呼吸绵长,一看便是身怀武功。看样子自己若不软言相求,只怕对方是不会侧目了。
于是道:“老先生,现在天色阴晴不定,只怕马上就要下雨了。我这位朋友受了伤淋不得雨,还望江湖救急,载我们一程。”
“哦?你去的那小镇,可是也是没有名字的?”老者依旧是没有回头,倒是他身旁的孙女抖了抖辫子,好奇地看了一眼狄秋。
狄秋心想:他们来到那小镇的时候,镇边就没有竖牌立碑,况且这小镇还小得出奇,没有名字那也没什么奇怪的。便答道:“是的,确实没有名字。”
听到此处,老者才咧嘴一笑:“既然如此,你和你的朋友便上来吧。”
“那多谢老先生了。”狄秋听罢,赶紧谢道。
可不曾想,这老者嘴上虽然这么说是答应,但马车却兀自不停。不仅如此,还挥起马鞭又急催了几下。马车顿时加快了速度,朝着前方疾奔而去。
狄秋心中先一愕然,但随即便明白过来,这老头是要考校自己的功夫了。于是,脚下也不懈怠,急忙提气追来。
那小丫头回头一看,笑着拍了拍老者的肩膀道:“爷爷,快看呀,这人跑得可快得不得了。”
那老者耳力雄健,便是马蹄声杂乱至此,却也辨得出狄秋的脚步声越发近了,于是又急催了几鞭,想要看看狄秋究竟是否能快过他的马车。
狄秋见此,好胜心顿起,脚下连点埋头狂奔,不一会儿便已经与马车并驾齐驱。老者见此,心中暗暗称赞,忽地勒住缰绳。那马匹竟然如此神骏,这么快的速度下说停便停了下来。
狄秋止不住脚,险些冲过了头。却见他急中生智,连忙一把按在马的辔头之上,旋身跃起落在马鞍之上反坐在上头,与那老者大眼对小眼地瞪在了一起。
老者一看,忍不住哈哈大笑,就连他的孙女也止不住地拍起手来。老者道:“小兄弟好轻功,既然同是江湖中人,那我便仗义一回,且进车厢歇下吧。”
“那多谢老先生了。”狄秋抱拳谢道,急忙背着云眠霞钻进了车厢里。
狄秋原本还当这车厢里头无人,哪知一进来才瞧见里头还端坐着一名女子。女人见狄秋进来也不说话,只是是默默让了个位置。狄秋稽首道谢也不多言,接着便将云眠霞慢慢放下坐好。
眼前这女人年方二十衣着得体,看着倒是不像江湖中人。浑身上下透出一股大家闺秀才有的气质,不仅清丽秀雅,容色极美,一双妙目更是明净澄澈,炯炯有光。雪白晶莹的鹅蛋脸上有一个小酒窝,端庄中透着几分女儿家特有的娇羞柔嫩。尤其是那对眼眸,深沉似海,仿佛怀揣着无数心事。
狄秋止不住多看了几眼,面前这女人有些发窘,于是开口道:“你老瞧我做什么,我脸上有东西吗?”
“啊……不,是我唐突了。”说着,狄秋连忙别过了脸去。
女人轻笑了一声,瞥向云眠霞道:“这位是你的夫人?”
“不……是我的一位好友。”狄秋答道。
女人俯下身子细细一看,有些忧虑道:“我瞧她面色憔悴,似重伤在身。”
“是呀……”狄秋苦涩地点了点头:“我们经历了一些事情,说起来这还都要怪我……”
女人有些好奇,但却十分矜持没有追问。忽地从怀中却出一个小瓷瓶道:“这是灵芝丹,有固本培元的效用,公子若不嫌弃,还请拿去用吧。”
“这……这怎么好意思呢,你我萍水相逢,此番愿借坐马车已经很是麻烦,又怎好受你丹药相赠呢?”狄秋连忙推辞道。
女人见狄秋不收,忽然转言道:“我名姜水心,你叫什么名字?”
狄秋愣了一愣,自己这名字只怕不太方便透露,眼下正值多事之秋,多一事还不如少一事。于是道:“村子里的人都叫我阿和。”
姜水心听了也没有怀疑有假,只微笑道:“现在你我已经互相知道了姓名,那便就是朋友了。既然是朋友,那这灵芝丹你总可以放心收下了吧?”
“这……”狄秋没想到对方问自己姓名原来是为此,倒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但既然已经说了自己叫阿和,那暂时也只好硬着头皮先继续冒充下去。
于是续道:“姜姑娘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是……”
姜水心见狄秋还要推辞,摇头道:“我知,最难偿的便是人情债,但你我既是朋友那便不用顾虑那么多。况且你真的希望眼睁睁看着你朋友受苦吗?”
狄秋看向云眠霞,只见她眉头深锁,想必现在确实是难受已极,自己着实有些心疼。若是这灵芝丹真有固本培元的效用,那服下之后对云眠霞的伤势自然是有帮助的。
犹豫了半天,终于还是松口道:“姑娘高义,那阿和便恭敬不如从命了。”说罢,便伸手将那瓷瓶取来,倒出一颗喂了云眠霞服下。
不多时,云眠霞眉头渐渐松开,面色也好看了许多,虽然还未苏醒,但气息却是稳住了。狄秋心中一喜,抱拳道:“多谢姜姑娘了,他日若有需要在下帮忙的地方,姑娘尽管开口,阿和定是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说罢,便将那瓷瓶交还给了姜水心。
姜水心点头还礼,口中道:“正所谓施恩莫望报,公子言重了。”
狄秋一听,心中默默点头,好在路上遇到了像她这样的好人。便道:“姜姑娘,我这位朋友伤势严重。虽然这灵芝丹效用显著,但却仍旧是杯水车薪。若要我的朋友伤势痊愈,还需我想为我这位朋友运功疗伤,不知姜姑娘可否为我两人保驾护航呢?”
姜水心一听狄秋要运功为云眠霞疗伤,不禁有些迷惑。瞧他的年纪,就算有些武功也不过尔尔。竟开口便说要为人运功疗伤,岂不是笑话。
但既然狄秋已经提出,自己也不好反对,于是冲外面驾车的两人道:“小月、季先生,你们驾车稳当一点,阿和公子要为他的朋友疗伤。”
“知道了二小姐。”外面传来季先生的声音,随即便再无他言。
狄秋见那老者如此听话,倒是有些惊讶,心中更是坚定了这姜水心是个名门望族家小姐的猜测。这姓季的老者,多半是她家中请来的护卫。
“多谢姜姑娘了。”狄秋又再次感谢道。
姜水心只是摆手:“我都说了,你我之间不用言谢。”
狄秋点了点头,便扶好云眠霞靠在自己身前。经过昨夜的治疗,云眠霞的内伤好了约有三成,都因为自己忽然间真气保证,才导致前功尽弃。好在云眠霞有武功底子,这才免于性命之忧。
经过这一劫,狄秋再不敢掉以轻心,生怕自己在运功之时,真气有压制不住乱窜。于是对姜水心道:“姜姑娘,待会儿如果我出现什么异样,烦请立刻打断我,否则有可能伤及我这位朋友。”
姜水心不明所以,但既然狄秋这样说了,只好先点头答应道:“阿和公子放心行事,水心自有分寸。”
狄秋点了点头,便开始将真气缓缓注入云眠霞的体内。有了之前的经验,狄秋在运功之时越发顺手,虽然云眠霞伤的是五脏六腑,但却比了生大师的伤势要好应对得多。只不过,在疗愈之后,云眠霞调养的时间却是不短,但那却是后话了。
姜水心在一旁,见狄秋正襟危坐,面色认真,头顶不住地冒气了烟气。心中不禁有些好奇,狄秋练的是一门什么武功,看着模样好像十分深奥。
不多时,狄秋与云眠霞的脸上慢慢沁出了汗水,两人的连都红扑扑的。姜水心拿出手帕想要帮着擦汗,但想了一想又怕会打搅到狄秋,便只好先帮云眠霞擦拭了汗水。
趁这机会,姜水心还细细地观察了一番云眠霞的面容。不禁想着:这女子看着红颜美貌,英气逼人,端的是会武功的。只是身形矮小了些,若是再高个几寸,便完美了。
而身后那个阿和,举止谦恭,眉目清秀,倒是面善,身形虽不算状硕,但内功深厚至此却是难得。此二人当真是鸳鸯相匹,实为般配。只可惜,这阿和不愿直言相告他们俩是情侣,看来对自己还有些防备。
姜水心想得入神,盯着狄秋不由看得久了。当反应过来时,一下羞红了脸庞面。心中好生艳羡,如此英气男儿,又重义气,当真是天赐的眷侣。
而狄秋一路心无旁骛地为云眠霞运功疗伤,对其他事情都一概不知。马车缓缓行了数个时辰,眼见着天色已经暗下,要说早该到了镇上,但偏偏季先生却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
这一运功直至深夜,众人都是困了乏了,狄秋却还为未停下的迹象。姜水心没有办法,只好取了干粮草草在车上先解决了吃饭的问题,眼睛却是一刻都不敢离开狄秋两人半会儿。
终于,姜水心看着狄秋头顶的烟气缓缓消失,两人的面色都回归了正常。云眠霞气色俨然已经与常人无异,只是一时半会却还没能醒来。
狄秋这一运功,几乎将所有真气都一泄而空,浑身已经疲惫到了极点。睁开眼睛看了一眼姜水心,见她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于是淡淡地笑了笑,便靠在云眠霞的肩头沉沉睡去。
姜水心还想说些什么,但见狄秋已经睡着,便只好作罢。扶好两人之后,取了一条薄毯盖在他们身上。接着对外面道:“季先生、小月,今天先行到这里吧,你们先歇着。”
“是,二小姐。”季先生答应了一声,接着便停下了马车。两人都是一个纵身,跃到车厢上头,一个趟在车前,一个躺在车尾,就这样睡下了。
姜水心将门帘放下系好系带,悄悄从怀中又取了那装着灵芝丹的瓷瓶,塞在了云眠霞的怀中,接着也靠在车厢的一角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