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阿和公子的手笔?”季先生瞧见钱金豹手中情况,赶紧抽手回来,放开了钱金虎。只一瞬不瞬地看着狄秋,等他给个答复。
狄秋只莫名其妙,指着钱金豹的手怒道:“你的毒又不是我下的,却来寻我帮什么忙?我瞧着像是有解药么?”
钱金虎眼看狄秋又要误会,连忙出言解释道:“我兄弟三人的毒自然不是狄公子下的,只那碧云宗的刘家辉,身中断肠草如此剧毒,狄公子尤有所解。所以,我们便想着说不定我们这毒也能有个什么法子……”
言语间,钱金虎与钱金狮二人亦是露出手掌,其中紫黑之气与钱金豹如出一辙,端的三人确实身中同一种毒无疑。
唯狄秋不解的是,自己当初交给刘家辉断肠草解药的时候,无多余外人在场,金门三侠亦不在其列,却是如何得知其中关节?
想了一遭,不禁有了一丝端倪,笑道:“好一个苦肉计!你们不惜自残躯体,试与我缔结恩惠之谊,还不是为了那雷火石么?要换做以前,说不定我还真就上了你的当了!”
“狄公子错怪了,当真错怪了!”钱金虎闻言,顿时大惊失色道,“之前在晋州城里,我们兄弟三人确实多有冒犯之处,但如今早已痛改前非,又岂敢造次!”
钱金狮亦是拼命点头称是:“对!大哥说的对!当场是我们贪心不足,这才中了戚成海那厮的剧毒,绝非什么苦肉蒙骗之计谋。还望狄公子抬一抬手,救我们兄弟三人一命吧!”
金门三侠本来心中尚怀不轨,尤想着拿狄秋去戚成海处换取解药。却在无意之中,得闻刘家辉身中断肠草。狄秋其人竟以德报怨,为之轻易化解。
于是乎,三人歹心渐止,善意始萌。想着戚成海其人性情乖戾狠辣,难以捉摸,即便自己擒了狄秋回去,也未必能换得回解药。倒不如,诚心实意与狄秋交好,来得更有一线生机。
可此时的狄秋,但闻“戚成海”三个字,仍是不相信金门三侠说的话。只是道:“若是戚成海下的毒,你们自该寻他去要解药,我又能帮你们什么?”
“戚成海若是肯给我们解药,又何以来求狄公子你呢?”钱金虎苦苦哀求道,“我兄弟三人,但求留得一条性命不为其他。若是实在不行,但救我三弟一人也行啊!”
钱金豹闻言,连忙制止道:“大哥,你说什么胡话,我兄弟三人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死!何以求他只救我一人?”
“闭嘴!”钱金虎喝道,“我们救了宁老爷一条命,狄公子至多还一条也就是了,却还奢求什么!”
钱金豹作为三兄弟中最小的那个,向来都是对两个哥哥言听计从,但这次却是如何也不答应。
口中几乎嘶吼道:“我不依!若是只能换一条命,倒还不如不换的好!对,那具尸体不也是我们帮着处理的吗?总该还能算筹码!”
“咦?”狄秋心头一惊,忙问:“你说什么尸体?那尸体怎么了!”
钱金虎见狄秋反问自己,便解释道:“自然是昨夜我们在小巷里见到的那具尸体了。我们兄弟三人虽猜不透狄公子何以杀了那人,但忖眼下形势特殊,我等也是怕狄公子料理不当露了身份。这才不揣冒昧,尚自出手做了些善后之举。”
狄秋这才反应过来,方才钱金狮与钱金豹两人不在校场,原是赶去处理那烟花匠的尸体。不由地挠头道:“我却以为藏得已经甚为严密……”
“狄公子自然藏得很好。”钱金虎连忙陪笑道,“只是这天气尸体容易发臭,我打小鼻子就灵光,这才运气好给我找见了。”
言至于此,狄秋心中疑虑渐消。暗想:这金门三侠,端的也确实派上了用场。况且,宁伯的命确实是为他们三人所救,自己若是不报这份恩情,却是枉为人了。
于是,便软言道:“那你们将尸体怎么处置了?不会就地埋了吧?”
钱金虎连忙摆手道:“没有,我们将尸体捆上了石头,给沉到那城墙边的水银河里去了。”
狄秋一听如此,顿时脑海中响了一个霹雳,口中失声道:“完了!你们这还不如埋了!”
季先生一把抓住钱金虎的胸口道:“沉到哪里去了,快带我们去。”
“西……西边那里……”钱金虎不明白自己这么做有什么问题,不过是具尸体,沉了就沉了,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狄秋听了气得直跺脚,连声催促道:“快带我们去,迟了就要漂走了。”
钱金虎被狄秋的表情吓得不轻,连忙跑了起来,带着身后一行五人朝着城西狂奔而去。
到了城西水银河边,狄秋指着那河面道:“就是这里吗?”
钱金豹连忙点了点头:“就是这里,我和二哥捆了块石头就抛下去了。这地方味道恶心得紧,我们也没有多耽搁。”
狄秋忍着鼻间恶臭,在水银河河面上扫视了一阵,末了才长叹一声:“完了,这下尸体肯定漂走了。”
钱金虎有些疑惑,试探着问:“那尸体不是沉到河底去了吗?怎还会漂走?”
狄秋摇头道:“这水银和水不同,浮力大得可不是一星半点,即便捆上了石头也没有用。你们抛尸的时候瞧着尸体是沉下去了,但过不了多久就会浮起随着水流漂走。”
钱金豹心中咯噔一下,照这样说,自己岂不是好心办了坏事?连忙拉了拉大哥钱金虎的袖子,低声道:“现在可怎么办?”
钱金虎亦是没有个主意,暗想自己惨淡经营,不过只是求留得兄弟三人的性命而已。没想到却帮了倒忙,这还如何能教狄秋网开一面?
却听,狄秋道:“罢了,事已至此只能算是天意,但愿不会有人这么凑巧靠近这臭烘烘的水银河,发现那具尸体。”
旋即,又转向金门三侠:“你们三人听着,正所谓道不同不相与谋。你们的毒既不是我下的,便不要死缠着我不放。别怪我没提醒你们,有人在暗处对这机关城虎视眈眈,眼下已至倒悬之急。要想活着,还需尽快想方设法离开这机关城。”
钱金虎见狄秋没有怪罪自己擅作主张的意思,已是大喜过望。但闻有人在暗中图谋不轨,又不禁有些讶异。想着:这机关城的封城机关如此严密,自己兄弟三人这点微末武功如何能逃得出去?莫不是在借机搪塞我们,要教我们知难而退?
于是,忙上前一步道:“狄公子武功盖世,不论谁在暗处捣鬼,想必都能轻易化解的。”
“钱金虎,你不必作这样卑下的姿态,更别以为我方才所言是危言耸听。”狄秋道,“你三人还是尽快逃命去吧,若是迟了可莫谓言之而不预。”
金门三侠听罢,皆是愕然,不禁对方才所言重视起来。正想问明其中关键之际,一旁的季先生却不给他们继续追问的机会,腰间抽出鬼鞭在地上一甩。
道:“生死有命,你们若能活下去,再来寻阿和公子吧。但倘若私底下再做些不利于我们的事情,下一个被丢入水银河的就是你们!”
说罢,抬手卷住钱金虎的腰带,运力一扯,拧断下来,抛入水银河中。这一卷一扯速度极快,不仅力道恰如其分,端的又快又准。若没有十足的功夫,断然是无法做到的。
面对如此威胁,金门三侠皆是吓得噤若寒蝉,只有眼睁睁看着狄秋三人远去。随后,钱金虎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心中已是翻江倒海。
想着,狄秋虽身怀雷火石,在那奇兵会上连胜四场,最后却败在那吴情人手中。端的,这机关城内的好手绝不在少数。倘若,真有些不怕死的家伙在暗中蓄意阴谋,只怕这机关城难说有想象中那样万全无虞。
想到此处,钱金虎忍不住道:“那老头说的不错,我们要是活不过这遭,就算眼下就得了解药,不过是迟个一二日死罢了。我们还得想个主意,帮着一起度过这个难关。”
“大哥,你当真信了他的话吗?”钱金豹质疑道,“我怎觉得,这狄秋就是敷衍我们?你看这机关城,就算是插了翅膀也未必非得出去,谁又敢在此捣乱?再说那蒋涉猎,武功更是深不可测,有几个人能敌得过他了?”
钱金狮道:“三弟此言差矣,你瞧狄公子身旁那老头的武功,却比蒋涉猎之流如何?可差得许多吗?”
“厉害倒是厉害,至于蒋涉猎,只怕还稍逊一些吧。”钱金豹回想起蒋涉猎双手上的铁爪,由衷道,“但那又如何?他武功高,说的话就值得信吗?”
钱金狮摇头道:“非是这个道理,我的意思是,像他这样身怀绝艺之人,尤是对这暗中阴谋之人悬心吊胆。可想而知,这次的危机,当真非同小可才是。”
“二弟说的对,若是小事,以他们二人的武功绝对能应付,又何苦如此惴惴不安?”钱金虎道,“但忖方才所言一二,不难瞧出这事已经非为武功能解决的了的。”
眼看两位兄长都是一般想法,钱金豹总算也被说服。便道:“那该如何是好?要不我们现在赶紧找地方躲起来,等风头过去再……”
“胡闹!”钱金虎斥道,“城门火急,池鱼何遁?要是狄公子有个不测,我们侥幸能活下来又有何用?依我看,这一切还得拿蒋涉猎这个话事人做文章……”
“嘶……”
而另一边,季先生带着狄秋与云眠霞绕了几条路,去寻找小月还有姜水心三人。现在既然荟云间已经排除了威胁,那他们自当要回去此处。毕竟,这临时也找不到其他地方歇脚。
季先生早在来机关城之前,为了保险起见,就已经和小月还有姜水心说好,若是三人走散,就以记号作认,方便互相找到彼此。记号的形状约定为半片树叶,叶梢的方向便是行进的方向。
但三人找了一阵,却没有见到有类似的记号。云眠霞忍不住问季先生:“是不是小月走得太急,忘了留下记号了?”
季先生皱着眉头道:“不当如此,小月心思很细,没道理会忘了这件事。除非……”
“莫不是在路上遇到了不测?”狄秋有些担忧道。
季先生面色一凛,沉重地点了下头。他最不想看到的就是这样的结局,要是姜水心有个三长两短,自己可是吃不了兜着走。但眼下,记号却怎么也寻不见,似乎已经印证了狄秋的猜想。
“不行,我们必须节约时间分头去找,若再迟几刻,奇兵会的比试一旦结束,到时候街道上到处都是人,便更加难找到她们了。”季先生咬牙道,“阿和公子你去西面,云姑娘你去东面,我去北面,无论找不找得到都回荟云间会和。”说罢,也不容两人多说,便已经冲向了北大街。
狄秋朝着云眠霞点头道:“事已至此,照他的话去做吧。”说着,也急忙走了。
云眠霞气得跺了一下脚,也朝着东大街跑去了,心中道:都怪这金门三侠,要不是他们自己也不会和水心他们分散了。
季先生行进如风,一路朝着北面找去。为了看得仔细,他直接跃上屋顶,自上而下查看每一条街道与小巷。但路上别说是记号了,却连一个人影也都没有。
季先生越找越急,额头兀自沁出汗水来,几次三番甚至险些滑下屋顶。要说武功练到像他这般地步,脚下会失衡几乎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但他已经急得神智昏乱,难以自制,恨不能掘地三尺,赶紧把人找到。
好在皇天不负有心人,季先生奔得汗流浃背,总算是在一处小巷里找到了一处记号。季先生定睛查看,发现这记号刻画得歪歪扭扭,若不仔细去看还真辨认不出是他事前与小月约定的树叶形状。便忖着,小月三人肯定是遭遇了不测,所以危及之际,也来不及细细绘个仔细,这才留下这样一个记号来。
季先生循着叶梢朝着的方向,追入一条小巷。没走几步,便瞧见地上落着一只男人的鞋子,地上还落着一只朱钗。鞋子季先生倒是没有什么印象,但想着多半是那位名叫宁俊涛的老兄所留,朱钗则是来自姜水心所有的无疑。
果然不出我所料!季先生拾起朱钗放进怀里收好,三步并作两步,继续朝着巷子深处寻去,心想应当是不远了。
在转过几个弯后,季先生又踏入一处连月光都照射不进的僻静小巷。忽然间,他下意识地觉得有些不对劲,脚步一止,手中抽出腰间的鬼鞭。只听到有几个弱不可闻的呼吸声,潜伏在暗处,浓烈的杀气几乎教人感到窒息。
季先生抽出腰间的鬼鞭,口中大喝一声:“全都给我滚出来!”
墙背后只听得“嗖嗖”数声,几道黑影瞬间已从墙头跃下。蹲伏者六人,皆夜行衣装扮,不露真容。见到季先生后,也不报名号,提足就朝他奔来。季先生手中鬼鞭一揉,倏地甩出,打向其中一人的面门。
这六名黑衣人似早有准备,手中纷纷亮出一对铁爪。这迎头一击,不但未能得逞,还被对方铁爪抓握在了手中。
季先生心中一颤,对方竟然知道自己这鬼鞭的短处,看来端的这场必是恶战了。说时迟,那时快,其手中鬼鞭瞬间由软化硬,呲溜一缩,转出对方手心,如一条软棍一般截向那人腰间。
七个人站在这条狭小的巷中,本就拥挤不堪,再多了季先生这条鬼鞭,更是难以施展武功。
季先生手中鬼鞭连舞,挑搠而来,对方虽然手有钢爪,却应对不暇。一触碰到鬼鞭,连忙化解机关,重新变为鞭子,柔劲使发,弹射而出。最前面的三人不多时,脸上、身上就皆中了数招。
“聪明反被聪明误,你们这铁爪到头来还不是白练了!”季先生笑道。
对方一听,却也不恼,忽然其中三人各自跳到左右两旁的墙头之上,跃到季先生的背后,顿时三人在前三人在后,形成了前后包夹之势。
季先生斜眼睥睨,不禁怒道:“还要负隅顽抗,休怪我下狠手了!”
说罢,手中鬼鞭猛地一搠,在空中“啪啪”两声,呼啸而至,打向身前几人。
鬼鞭迅如闪电,盘桓灵活,掠来之际,带着呜呜风声。季先生面前三人,几次三番要去抓他手中鬼鞭,却是滑不留手,一触即走,压根就使发不出手中钢爪的威力。
身后三人,亦是束手无策,这前后夹击之势本有利于他们。可每每待季先生出招打向前面,刚要偷袭背后之时,其宛如身后有眼一般,立即回身就是一鞭逼退杀招。
随着季先生手中鬼鞭舞得越来越快,六人几乎目不暇接,空中连晃过数道残影,别说是用手中铁爪去抓,便是要全力去躲那鞭子,也是吃力不得。
念姜水心的安危,季先生已不想再缠斗下去。虽知对方这铁爪克制自己这鬼鞭,不可贸然急进,但现在却不得不兵行险着。
于是,季先生瞅准机会,将手中鬼鞭一旋,卷向一人脖颈,试图诱敌乱阵。而对方果然上当,当即提手去拦。
却未料到,季先生端的就是冲他双手而去,鞭首一弹,重重打在对方铁爪之上。这一鞭端的狠辣非常,便是那人带着铁爪,也给打出了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