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最悲人间是别离
毕毛思2021-06-20 15:265,404

  还未及众人反应过来,这耸人的声音由远而近直逼下来。无数个黑点在半空中又重新擦燃了火光,化作漫天火雨临头浇下。

  一时间,流星如蝗,火芒若雨,朝着校场中央铺天盖地而下。仰长脖子翘首待看的众人,这才发现这并非烟花,而是那杀人的箭雨!

  刹那间,校场中响起无数的惨叫。流星火雨所到之处一片尸山血海。有勇胆之人,抄起手中的兵器去硬接那骤雨般狂落下来的飞箭。但支撑不了片刻,旋即便被射成了马蜂窝。

  人群不住地朝着背后退去,但这流星火雨乃四周往校场中央而发,哪有容生之所。无数的侠客被践踏在脚下,又继而被乱箭射死。

  临危之刻,甚至有拿他人身体做挡箭牌的下流举动。但那火箭却非比寻常,一触及物体便爆炸开来,混乱之下人流拥挤,更是惨象环生。

  蒋涉猎已经顾不上追寻伴月剑的下落,凭借着高超的轻功,急速朝着近处的屋檐躲去。

  狄秋左顾右盼已寻不见朱谦所在,只能得将铁伞塞到季先生手中道:“这火箭波及甚广,云娘她们只怕应对不了。你且快去寻她们,我去寻蒋涉猎,让他开封城机关!”

  说罢,不等季先生回应,冒着生命危险冲出了钢骨铁伞,朝着校场之中飞奔而去。

  所幸,狄秋身在校场外围,没有受到人群拥挤,几个箭步便闪入一间房屋。那火箭擦着身子,在他耳边掠过,几次三番差点就要被射中。好在狄秋速度奇快,这才侥幸躲过,但仍觉得背上汗毛直立,整个人凉了半截。

  蒋涉猎亦在屋内,与生还的几人翘首看着屋顶严阵以待。但旋即蒋涉猎便发觉了不对劲,他抽了抽鼻子,脸色陡然大变:“是火油!”

  话音刚落,一朵火星从屋顶中落下,蒋涉猎以肉眼难辨的速度急奔过去,一把抓住火箭,反手就甩向屋外。

  刚好伍庆胜正要冲入屋内,还未及反应过来,胸口便已经中箭。蒋涉猎身旁一人怒吼一声,手中长枪骤然疾发,直搠向那人腹部,直把他抵了出去。蒋涉猎定睛一看,这人竟然是伍庆胜一母同胞的兄弟伍庆捷!

  “砰!”火箭在伍庆胜的身上炸开,伍庆捷连手中的长枪也不要了,竟顺手一送,将兄弟的尸体一并推了出去,这才解了这火箭在这屋内爆炸的危机。

  狄秋这时再不等待,一个快步上前抓住蒋涉猎的手臂:“此地不宜久来,速同我来!”

  “是你!”蒋涉猎惊呼一声,但脚下却没有动。外面的情况却与这里相比却又能好几分呢?现在冲出去又怎能活下来?

  就在此时,屋外传来更为剧烈的响动,一连五发没有间隔。狄秋知道,这定是那火箭的后续,很可能转瞬便要抵达。

  想到这里,狄秋不能再等,口中催道:“横竖都是一死,怎能不搏?”

  随即,狄秋一脚踢开了房门,手中支其一块门板举在头顶,已经冲了出去。

  蒋涉猎见状,一咬牙也踢开了一块门板跟了出去。余下众人听着屋顶“扑簌簌”的响动,已然头皮发麻两股战战,也是争先恐后抢了门板护在头顶冲出了屋子。

  后头有几个俨然被吓破了胆,犹豫只是几息之间,却已经自断生路。当他们要再跟出来的时候,火箭便在这是突破了屋顶落了下来。爆炸声中,火油一点即燃,又续上更剧烈的爆炸。

  整排房屋顿时被掀顶而起,垮塌声中,扬起无数尘埃与流火。黑烟弥漫,催瓦断梁,惨叫声、哀嚎声、响彻整个机关城的云霄。转眼之间,校场之内已宛如人间炼狱。便是十殿阎王在此,也必觉地狱应如是。

  蒋涉猎跟在狄秋的身后亦步亦趋,旋即又有几间民房爆炸,几乎就在耳畔。大地隆隆,硝烟漫天,黑暗中红光犹如不散的鬼火,幽幽升腾,将天际照得透亮。

  狄秋跑了不远,只见那校场之外,却与其中无异,也成一片火海。他止不住震惊,这朱谦竟然会做到如此地步。为防有漏网之鱼,在外围也铺设这般周全。

  但还未及他稍歇片刻,忽然一点啸声再一次凌空而起,紧接着四周又一次出现了那夺命的红光。

  “是第二波!”狄秋大喊了一声,“大家快趴下!”

  直到现在,狄秋才发现原来这朱谦所布置的“烟花”威力竟如此巨大。这般杀器,若是搁置战场,只怕非天兵神将,亦无所能抵挡其滔天威力。

  铺天盖地的火雨再一次淋头而来,狄秋抓住蒋涉猎的手臂,与另外几人铸起一道木墙,急忙矮下身子在一处小巷中蹲伏。但这火箭威力之巨,远超狄秋的想象。几人不过支撑了片刻,木板便撑不住爆炸分崩离析化作木片。

  “现在怎么办?”蒋涉猎冲着狄秋的耳边大喊道。

  话音刚落,身旁的一人手中木板已经被彻底炸坏,旋即死在了墙根,背上**满了无数已经熄灭的火箭。照这样的攻势看来,现在便不用去数也知道,这校场中九成九的人已经殒命。

  但狄秋知道,这还远远没有到头。第二波火箭落完,耳边的声音顿时消减。但紧接着,从屋顶之上赫然跃出几个黑衣人,手中皆是带着铁爪,朝着校场中央飞奔而去。

  朱谦在钢骨铁伞之下安然无恙,带着下手从容地站起身来,冲着围拢过来的黑衣人点了点头,指向一间还安然无恙的民房。黑衣人心领神会,越过满地陈尸体冲入房中,厮杀声瞬间蔓延开来。

  “狗贼,毁我奇兵会,我饶不了他们!”蒋涉猎低声怒吼,手中关节捏得“咯咯”作响。说着,铁爪“刺剌剌”地一声脆响,已然伸出,显然是起了要去与朱谦同归于尽的心思。

  狄秋好不容易救出了蒋涉猎,岂会让他再回去生事。口中忙道:“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可万去不得!”

  “小子,轮不到你来说话!”蒋涉猎已经气得眼睛发红,端的就差失去理智。只推了一把狄秋,便要冲将出去。

  见其如此,狄秋已然无计可施。但忖知晓封城机关所在的,唯蒋涉猎一人,自己却非保住他不可。遂集中生智,忙道:“圣公有命,自保为上!”

  “你说什么?”蒋涉猎身子不经意地一抖,眯着眼睛看向狄秋,脚步却是停住了。

  狄秋见计奏效,口中续道:“这是圣公的意思,你敢不听吗?”

  蒋涉猎面色骤变,瞪着狄秋的双眼散发出骇人的杀意。旋即,忽然暴起,手中铁爪一左一右抓住身旁两人的脖颈,拧断当场。

  “你……你要做什么!”伍庆捷见蒋涉猎忽下杀手,顿时大惊失色,提足就要逃跑。只未奔出多远,蒋涉猎手中已经挥出两枚铁菱,一上一下分别打在他的后脑与后心,直取了他的性命。

  “随我来!”杀光除狄秋外的所有人后,蒋涉猎一声令下,旋即便丢了手中的木板,朝着巷外飞奔离去。

  而另外一边,云眠霞在照着地图所绘沿路寻来,片刻之后便与姜水心三人迎面碰上。

  “云娘!”姜水心见到云眠霞安然无恙,顿时舒展了愁容,道,“见到你没事就好!你没有与阿和公子同去吗?”

  “怪了,你怎也说这话?我又能有什么事了?”云眠霞奇怪道,“那个臭阿和要我带你们去地下迷宫躲避,说是季先生伤重未愈,又不识得路,怕有不妥,所以才让我来了。”

  姜水心闻言,心跳顿时少了半拍。只是不住地摇头:“阿和公子此行凶多吉少,我们需赶紧去帮他才行!”

  “水心你为何说得如此严重?”云眠霞不解道,“他只是去拦朱谦,说好拦不成就回来寻我们,何来什么凶多吉少。”

  姜水心心中一沉,心酸道:“傻丫头,朱谦又不是坐以待毙之人,一旦举事便是一场厮杀。仅凭阿和公子和季先生两人,又怎能阻拦得了?他是担忧你的安危,这才骗你来接应我们,你怎能不知?”

  “呀!那他岂不是……”云眠霞一拍脑门,被姜水心说得心中一阵发慌。正当转身回去,却见一人顶着一柄铁伞朝着自己这边走而来。

  直到接近了,这才认出是季先生,连忙上前迎道:“狄秋呢?狄秋在哪里?”

  季先生自与狄秋分开,便循着先前狄秋绘图之际记忆下来的路线寻来。却因身上带着伤,走不了多快,直到这时才将将赶到。

  一见到姜水心四人,却哪里来得及理会云眠霞的话,上前便急忙问候姜水心道:“二小姐,你可无恙?”

  “我没事。”姜水心摇头道,“阿和公子呢?他怎么没有与你一行?”

  “校场乱做一团,阿和公子冒险去救蒋涉猎了,临行前将这钢骨铁伞交给了我。”季先生道,“华夫人呢?”

  姜水心听季先生提到华夫人,只是脸色一沉,没有开口。倒是一旁的云眠霞,因心系狄秋的安危,匆忙打断道:“还管什么华夫人,华先生的,狄秋现在生死未卜,我们得赶紧去救他!”说着,提足就要朝着奇兵会的校场方向奔去。

  “快留步!”季先生见状,急忙拉住云眠霞的手道,“那校场已成一片人间炼狱,哪里还能去得!”

  云眠霞怔了一怔,心中更是焦急。口中道:“就算是刀山火海也得去得!你若不来,便由你,护好水心和宁老爷他们便是了!”

  众人素来以为云眠霞天真浪漫,又何曾见过她如此执拗的一面。但闻季先生所述,端的校场火坑浊世,已无法踏足,又岂能让其前去白白送死。

  宁俊涛亦是极力劝阻道:“云娘,以狄贤侄的武功,自保绝不成问题。你这一去,倘若未见其人,反为朱谦这厮所困,可怎了得?”

  “宁老爷说的是,到时候再要回头相救,只怕鞭长莫及了!”姜水心亦是点头道。

  但闻此言,云眠霞既是想要反驳,也寻不出道理。正焦虑间,却见又有数道火箭凌空飞起,在天空划过耀目的红光,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已然朝着他们蔓延而来。

  小月毕竟年幼,经过一夜奔劳,早已心力交瘁。眼见着那冲天火光,与沸腾的哀嚎,终于忍不住落下泪来。

  云眠霞握着藏云剑,看着重伤未愈的季先生,与手无缚鸡之力的另外二人。自知这一去,便难保得他们的安危,不禁也红了眼眶。

  季先生看出云眠霞心思,不得不恳求道:“阿和公子吉人自有天相,你若信得过他,便就不要回去。那地下迷宫只有你与阿和公子在清醒的时候下去过,若没有你领路到得那里,那封城机关我们又如何找得到?你就算不为我们想,也该为这机关城上下数以千计的无辜之人想一想,这封城机关若是不解,他们所有人都无路可逃!”

  “我不依,狄秋若是死了,那这些人死与活与我又有何干系!”云眠霞只无动于衷,气急之下,两行热泪滚落下来。回想起与狄秋经历的总总磨难与甜蜜,心中更是澎湃难抑。

  姜水心深知她对狄秋的感情,亦是齿门紧扣,痛苦万分。只暗念狄秋舍己赴死,自己这边若不,下定决心道:“云娘,你既要去,那便将那地下迷宫的入口告诉我们,我们分头去吧。”

  “你……水心你要……”云眠霞惊道,“可那处却在荟云间的旁屋,一路过去难保会遇见……”

  “遇见什么……”姜水心猛地低下声音,口中含糊不清道。

  “什么?”云眠霞只一怔的工夫,却见姜水心忽朝季先生递了一个眼神。当她反应过来之际,却已经为时已晚。季先生已然出手,点住了她的昏睡穴。

  “季先生,你……”宁俊涛身子一僵,用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季先生。

  季先生叹了口气:“阿和公子不顾性命安危这才换来我们无恙,如何能辜负了他?难道还真让这丫头,去做一对鬼鸳鸯吗?”

  说罢,又指示小月道:“事不宜迟,小月你立马带着二小姐与云姑娘离开机关城!”

  “小月明白!”小月急忙扶住云眠霞的身子,重重点了一下头。

  宁俊涛见此,不由地长叹一声:“哎……”暗念,狄家只此一柱香火,最终还是断在了这机关城内。

  旋即,只能任由季先生带路,往荟云间的方向寻去,找那地下迷宫的入口。

  而此时,狄秋与蒋涉猎已经先到一步。蒋涉猎见四下无人,便试探地问道:“你说是圣公的意思,可有凭证?”

  狄秋早就料到蒋涉猎会有此问,已经想好了应对之法。口中反问道:“梅崇祖此人你了解吗?”

  “了解如何,不了解又如何?”蒋涉猎脚下一滞,又把问题抛了回去。

  狄秋冷冷道:“你可知这次阴谋夺取机关城的主使之人便是那朱谦吗?”

  “是他!”蒋涉猎身躯一震,他怎么也没想到这百花谷有这样大的胆子,会对这机关城下手,不禁整个人都陷入了沉思。

  但旋即,蒋涉猎便又怀疑道:“不对,这机关城守备严密,他朱谦不可能将那流星火雨箭偷运进来。况且还有那房屋中的火油,这一切又该如何解释?”

  “所以,我刚才才要问你,你梅崇祖此人你了不了解?”狄秋道。

  蒋涉猎就算是再傻,也听得出狄秋这话中的含义,口中难以置信道:“你是说梅崇祖为朱谦运这些东西入城,提供了途径?”

  “不是他,还会是谁?”狄秋冷笑了一声。

  蒋涉猎齿门紧叩,但多少还是有些不信。狄秋瞧得出他与这梅崇祖交情匪浅,不会轻易相信梅崇祖已经背叛,于是再次赶紧煽风点火忙道:“你若不信,不妨问问你自己,事发之前,这梅崇祖可曾向你通报过今日之事的其中万分一二?而事发至今,他人又身在何处?”

  “这……”蒋涉猎浑身一僵,这才信了狄秋所言,“怪不得今日我没有见到他出现在奇兵会,原来是这样。此人胆敢背叛圣公,他日我定要将他……”

  蒋涉猎话还未尽,便被一旁的狄秋打断道:“还轮得到你?事到如今,只怕他早已逃之夭夭,哪里还找得到踪影。像这般天大的失察之罪,你蒋涉猎可责无旁贷。”

  “嘶……”蒋涉猎倒吸了一口凉气,“你是说梅崇祖已经……”

  “哼,莫不是你只晓得和他的私情小谊,却连大是大非也分不清楚?还是你也与梅崇祖一样,早已对‘圣公’其了不臣之心?”狄秋声音中蕴含着怒气。

  “不,不敢……”蒋涉猎这才明白过来,眼前这阿和在之前的比试中为何会输给那吴某人,原来这阿和并不是真的不会武功,而是同梅崇祖一样擅于伪装的自己人。

  这样说来,他之前之所以与那百花谷的少谷主朱谦,走得如此之近也是故意为之。想必定是早就发现了其私下里有些异常的举动,这才故意交好,方便自己深入调查。

  想到这里,蒋涉猎顿时戒心全消,忙抱拳道:“方才是老夫冒昧了,多亏了阿和兄弟暗中帮忙,否则老夫只怕是到死也闹不明白,是谁在背后捅了自己一刀。”

  看到蒋涉猎上钩,狄秋心中顿时一松。想不到自己三言两语就这么让那梅崇祖做了替死鬼,倒是一举多得。而且,最幸运的是,这梅崇祖已经永远也没有机会再来拆穿自己了。

  现在细细想来,能帮助朱谦瞒天过海将那些玩意弄进这机关城来的,除了华夫人外,应该也不会有别人了,但现在显然还不是把这人抖露出来的最好时机。这蒋涉猎背后的圣公究竟是谁,才是自己现在最想知道的事情。

  “蒋先生,事不宜迟我们快些下去吧。”狄秋指了指进入地下迷宫的入口,也就是那口铁锅下方的灶台。

  蒋涉猎点了点,便一马当先跳了进去。狄秋见状,急忙偷偷将姜水心给自己的令牌搁在了灶台上留作记号,紧接着也跳了下去。

继续阅读:第174章 土崩瓦解奸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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