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就在凌绝顶等人自认为他们就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里的黄雀之际,却不曾想廖亚先此时已悄无声息抵达芙蓉镇外。
但见那洞开的城门,廖亚先便与其余人等一样惊讶莫名。心中暗道不好,暗自猜测李清知是否已经捷足先登抓到了狄秋,若是如此,那形势可大大的不妙。
念及如此,廖亚先急忙掩起面门,赶入城来。只迎面见了一批往外走的百姓,个个带着行李显然是迁居搬家。一旁的守城士兵,不过寥寥几人,还兀自闲谈调笑,丝毫不见紧张气氛。
廖亚先生怕言北辰未去逃命,反而一意孤行冲到这芙蓉镇来。若是遇上长川派与碧云宗一干人等,将自己劣行一说,只怕平添麻烦。
是以,也不先打听狄秋与李清知的情况,反倒往那守卫手中塞去银两道:“这位官大哥,不知方才可见过我家那不肖儿子进城来?”
“儿子?你儿子什么模样?”守卫见了银两,连忙陪笑道。
廖亚先稍一描述,言北辰白衣白裤,走到哪里都算得上惹眼。尤其北方人身形高大,更是好认。可那守卫想了半天,却只道没有印象。
反问道:“这节骨眼上都是出城的,你儿子平白无故往城里钻做什么?”
这时的廖亚先已经确定言北辰没来此处,但又怕自己前后脚与其错过,连忙又塞银两过去道:“我这儿子犯了事,我劝他投案,他只是不听,这会儿也不知道去了哪里。官大哥若是见了,还请务必扣下了他,教他迷途知返,莫要一错再错的好。”
“原是这样,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那守卫听罢,也难免唏嘘,“这时节,咱们镇上不太平,你最好还是别进去的好。若真见到你儿子,我会帮你留意的。”
廖亚先听这守卫言语,似指这芙蓉镇上刚生了什么变故。忙追问道:“我听说,这芙蓉镇被知府大人封了许多日,怎的今日却忽然解了封锁?是官大人你说的那‘不太平’已经太平了么?”
“嗐……什么知府大人,现如今不过是个吊死鬼罢了。”守卫轻蔑道,“若不是他先一步投了胎,咱们芙蓉镇呀,到现在还封着呢。”
说着,守卫朝着远处一指道:“那处贴着他的告罪书,我不识几个大字,你要想知道事情原委,就自个儿去瞧瞧吧。”
“好……好……”廖亚先口中喃喃应声,心中却是巨震。暗忖那李源派席守义去晋州城,自己已经瞧出一丝端倪,这李清知会有麻烦。哪知道这麻烦如此之大,转眼就已经连性命也未能保全。
正这般想着,廖亚先已经步近守卫所指的去处。只见,那墙边立着一座告示牌,围着的百姓正叽叽喳喳地议论不休。上头一封血书分外惹眼,想必便是那守卫口中,李清知的告罪书了。
廖亚先挤入黑压压的一片人群,凑近了去瞧,只读了几行便才恍然大悟。原来这李清知非被人所害,却是自裁而亡。只不解的是,告罪书旁还列着一份其贩卖人口的账目。而这账目,却不知为何竟是写在一件衣服之上。
是以,廖亚先连忙问一旁围观的百姓道:“这账目是怎么一回事?怎会用这蝇头小楷写在这衣服上面?”
“这位老哥,你不是咱们镇上的人吧?”对方反问道。
廖亚先点了点头:“我才到贵宝地,殊不知你们镇上发生了这样一桩大事,还敢请教。”
“难怪,难怪……”那人拱手回礼道,“老哥你有所不知,这衣服乃咱们镇上一个名叫马进的盐商所有。现已查明,其私下里与李清知勾结贩卖人口,甚至王盘山的那些脏事也有他的份,乃是个罪大恶极的烂人。据说,是这马进知这账目关系重大,一旦泄露个一二,便是掉脑袋的罪过。所以才将其抄录在布条上,缝在衣服里随身保管。”
一听是马进其人,廖亚先不由地愣了一愣,想起昨日席守义所言种种。不禁暗暗称奇,此人与李清知勾结颇深,怎会不知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公布了这账本,难道他还有活路吗?
便道:“照你这么说,这马进的所作所为当是罪不容诛的。怎会忽然良心发现,自己投了案?”
“那怎生得可能!”那人道,“正所谓‘人在做,天在看。’这小子非是投案,而是先一步便投了胎了!”
廖亚先不解其意,追问道:“马进死了?”
“那可不!”那人痛快地笑道,“昨夜,有人野猎回家,就在那山沟里,撞见了这马进的尸体。啧啧,死得那叫一个惨哦……两条腿都跌断了,喉咙还给野兽咬得血肉模糊。要不说是‘多行不义必自毙呢!’若非他摔死在山沟里,将衣服的内衬划破了去。谁又能想到,这人会将账目缝在衣服里头。”
言至于此,廖亚先总算一窥全貌。想不到这马进一个如此谨小慎微之人,最后却老马失蹄落得这般下场。
便忍不住又仔仔细细看了一番那李清知的告罪书,但见里头对其与马进之间的种种罪行,倒是写得巨细靡遗。更是少不得,与王盘山勾结的其他脏事。只通篇未曾提及过狄秋的任何信息,也不知是刻意隐瞒,还是有其他缘由。
廖亚先这时已然察觉到,这件事有蹊跷之处,却又想不明白究竟是怎样一回事。只有,先将其放在一边,紧着朝镇上衙门所在寻去。
少时,廖亚先随长川派、碧云宗,还有金门三侠之后,第四批赶到了衙门所在。却见那大门洞开着,府衙的匾额也已经被拆下丢在一旁。门厅上尚自悬着吊绳,下头一片狼藉,想必是李清知自缢之处便是在此。只此时,尸体已经被解下不知运到了哪里。
廖亚先透过门缝向里头看去,只见碧云宗与长川派的弟子在里头四处奔忙,显然是在寻找着什么东西。但寻了半晌,众人却是一无所得。
见此情形,廖亚先便知这些人也是与自己一般晚到了一步,没有寻到狄秋与雷火石的所在。于是,索性推了门进去,大声道:“诸位别来无恙?”
“廖前辈,你老来晚了。昨日李清知上吊身亡后,这衙门上下但凡值得上一个铜板的都教人搬了个精光,如今连只老鼠却也没有了。”周明礼见是廖亚先,倒是未觉得意外。
廖亚先微微一笑:“是吗?如此说来,便是我们中间有人扯了一个弥天大谎,将所有人都给耍了。”
孙言重一听这话,再也按捺不住心头的怒火。想到这一切消息的来源,皆出自那席守义之口。便冲冰穗招手道:“把那人带上来问话!若再有半句虚言,便割下他的脑袋,以祭你师姐在天之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