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菀的话音刚落,陆致远的脸色顿时掠过一抹尴尬,之前允了谢菀和陆卓不必来晨昏定省便是陆致远亲口所说。
此番被谢菀挑了出来,陆侯爷和淳夫人具是脸色有些愣怔。
谢菀顿了顿话头缓缓道:“既然母亲说到了内宅庶务的事儿,菀儿也是愿意将内宅的账册交还给母亲的。毕竟母亲身体大好是我们身为子女的福气,母亲从佛堂里搬出来,如是不想歇着想要管着宅子,菀儿自当支持母亲的。”
淳夫人倒是被谢菀的话给震住了去,原本以为这个贱人好不容易抓紧的权柄绝对不会轻易交出来,不想谢菀居然轻而易举的服软。
之前她可能想的这个女人定是被今儿的这个阵势给吓着了去,乖乖认输。
可是经历了之前的那些事情之后,她总觉得这个贱人不会这么简单的就让着她的。
可是她又说不上来什么,总觉得心头有些不对劲儿得很。
“既如此那倒是你的一份儿孝心了,”淳夫人声音冷淡。
正位上坐着的陆侯爷也是颇有几分不得劲儿,淡淡扫了一眼淳夫人,心头多了几分怨怼,谢氏既然这般的听话,夫人却是将他劝到了这里来应付这些内宅的小事。
如今朝堂风云骤起,陆家这一艘历经百年的大船眼看着便遇到了狂风暴雨的袭击,他如今忙的是焦头烂额哪里顾得上内宅妇人的这些破事儿?
陆侯爷看着谢菀道:“既如此便将账册交给你母亲,还有库房的钥匙,这些日子也是辛苦了你。”
谢菀暗自好笑,能从陆侯爷的嘴里说出来这样的话儿也是难得的很。
“明月,你带着几个婆子去将暖阁中的账册取了来。”
明月眸色一闪忙应了一声带着几个婆子将之前谢菀吩咐存着的账册一箱箱的送到了程静堂。
程静堂所有的人看着眼前一箱箱抬进来的箱子顿时瞪大了眼眸,淳夫人也是脸色微微一变,这不就是之前她为了为难谢菀送到东苑的那些根本没办法查的陈年旧账吗?
陆侯爷准备等此间事情了结了后便要去书房处理朝中的事情却不想谢菀说是要还权给夫人,没想到还回来的居然是这些烂账。
别说是看着里面的是什么情形单单是看着外面放着账册的箱子便是令人触目惊心,箱子的外面几乎要沤烂了去。
陆侯爷的脸色沉了下来,冷冷看着谢菀道:“你这是个什么意思?为人子女便是这般羞辱你的母亲的吗?这些都是什么东西?!”
“父亲,孩儿来迟了,听闻了今儿母亲在正堂请客吃饭,孩儿倒是看看有什么好饭,你们也不和孩儿打一声招呼就这么开吃了?难不成怕孩儿吃太多?”
突然程静堂的院子里传来一阵阵乱意,接着便是身穿玄色大氅,穿着淡紫色五城兵马司官袍的陆卓大步走了进来。
他刚从衙门口回来,身上的朝服都没有来得及换,手中还紧紧捏着马鞭,大步走进了暖阁里,却是抬手马鞭朝着门口处守着的永宁候爷的长随怀前丢了过去。
看似轻轻的一丢,力道却是很大,按理说陆侯爷身边的长随武功都不弱却还是招架不住陆卓的这个力道。
猛的哗啦一声响,那个长随被陆卓的鞭子带着便倒在了地上,将门口儿立着的花瓶摔碎了去。
正堂里坐着的人顿时脸色微变,姜落瑶更是身子下意识的瑟缩了一下。
在他们所有人的眼中,如果谢菀是一只狡猾的小狐狸,那么陆卓便是那头喜怒无常,生性不定的狼王,他会吃人的。
陆卓缓缓站定在了谢菀的身边,却是一把将谢菀的手臂攥着将她带到一边的椅子上坐好笑道:“我家菀儿吃了什么?怎的站在这里?不累吗?”
谢菀却是暗自苦笑,其实今儿的局面,她是完全能够应付的,不想这个家伙居然出现了,不过有了陆卓今儿这个局怕是也没她什么事儿了。
她微微欠了欠身子冲陆卓道:“多谢世子爷关心,倒是有些事情和母亲交割一下,尚未用饭!”
“呵呵,傻丫头,什么事儿能却得过吃饭去?吃完了再说。”
陆卓攥着谢菀的手缓缓站了起来,却是要朝着门口走去。
“站住!”陆侯爷顿时气闷,陆卓这个目无尊长吊儿郎当的样子着实的可恨,这个小子如今眼底大概只剩下了他眼里的那个妖冶女子,倒是成何体统?
陆卓脚下的步子缓缓停住却是转身看向了正位上的陆侯爷淡淡道:“父亲?”
陆侯爷如今见不得陆卓那个要死不活的样子狠狠拍着扶手沉声道:“你这算是什么态度,眼底可曾有我这个父亲?”
陆卓眸色一闪,眼底的冷冽却是一点点的升腾而起,他此生的底线便是谢菀,只是这些不开眼的却是处处碰触他的底线。
他唇角勾起了一抹嘲讽的弧度看着陆侯爷道:“父亲,孩儿曾经记得很清楚,父亲对孩儿说过的一句话儿。”
陆侯爷的眼角狠狠一抽,儿子的这个语气让他莫名心底感到一阵阵的发冷。
陆卓一字一顿道:“父亲亲自对孩儿说,看到孩儿和孩儿的妻子便要气的短命,既如此孩儿便带着菀儿躲远便是,不惹的父亲心烦也是孩儿尽孝了,父亲想要孩儿怎样?”
“你!”陆侯爷猛的咳嗽了起来。
“父亲!”一边一直坐着的陆檀忙起身走到了陆侯爷的身边帮他轻拍着背部顺气。
陆卓看着陆檀的动作唇角的嘲讽更是晕染了出来淡淡笑道:“父亲身边尚有如此孝顺的好儿子,也不差我一个,孩儿便不打扰父亲与自己的好儿子父慈子孝了。”
“大哥,我……”陆檀顿时脸上掠过一抹异色倒是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孽子!”陆侯爷倒是被陆卓快气死了的,他明明知道陆檀不是他的亲生儿子毫无血缘关系,若不是因为淳夫人的缘故,他也不会认这个地位身份卑微的孩子。
只是看着陆檀也算是个随和听话的,交给他的差事也办的不错,如今倒是给了陆檀一些权柄在陆家行事,却不想陆卓拿这个刺他,他倒是气闷至极却也是无可奈何。
他狠狠吸了一口气,如今陆卓虽然混账可是还不能和这个儿子翻脸了去,他毕竟是自己的亲生儿子,再者他不得不承认陆卓可是比陆檀的能耐大的多,如今九皇子在延平帝面前得势倒是和自己的儿子有着分不开的牵连。
他现在是对这个儿子既忌惮又愤怒,有时候甚至还有一些无能为力。
不过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陆侯爷点着谢菀冷冷道:“今日你母亲已然是身子大好了的,这个家也该是让着你母亲管着才是,你倒是瞧瞧谢氏做了些什么?”
陆卓的视线淡淡扫过了地板上放着的装着账册的箱子,眼底晕染着淡淡的嘲讽,却是转身冲正位上的陆侯爷躬身行礼道:“父亲,既然父亲如此一说,孩儿倒也是有些话要同父亲说道说道的。”
陆卓拉着谢菀的手将她轻轻带到了自己的身后,却是上前一步点着地上的那些几乎要沤烂了的账册看着陆侯爷道:“当初菀儿掌家的事情可是父亲和祖父二人提出来的,这个是也不是?”
陆致远猛地一愣,倒是这一点子上说不过自己儿子,当初确实是他点头同意了的。
陆卓缓缓道:“菀儿掌家是得了长辈们的同意,母亲当初也说自己病了的不想再管这个家了,如此菀儿才上手的。父亲也觉得眼前的这些账册看着便是令人气闷,这些怎么能理得清楚呢?”
陆卓转身看向了脸色微微有几分慌张的淳夫人道:“母亲,你身为长辈便是这般刁难小辈的吗?这账册不是你送到菀儿面前的吗?”
“我哪里有刁难她?”淳夫人脸色冷了几分抬高了声调道:“我只是要她将之前做好的新账交上来罢了!她将这些东西搬过来到底是何居心?我这个婆母还没有死呢!哪里轮得到她来埋汰我?”
谢菀不禁气笑,见过不要脸的人却是当真没见过淳夫人这般不要脸的,只等着她将宅子里的新账做好,理顺了那些乱麻一样的旧账,还填补了她之前留下来的那些亏空。
如今等别人做好了,她这便是出来坐享其成,还给自己这般冠冕堂皇的理由。
陆卓刚要说什么却不想衣袖被谢菀轻轻扯住,陆卓一愣看着谢菀的表情倒像是有话说的。
他闭了唇,这些日子菀儿有多忙碌,付出了多少的心血,他是看在眼里的,若是别的人可以这般轻而易举的将她这些日子的辛苦抢走,他陆卓第一个不答应的。
谢菀上前一步冲陆侯爷还有淳夫人福了福道:“父亲,母亲,既然你们对我做的那些个新账这般的感兴趣,我倒也是不得不拿出来了。”
淳夫人一愣,心头却是暗道不好,但是她晓得府里头的这些乱账,不是一年两年就能理出来的,何况她掌管内宅事务也就是不到两个月的时间,还能将那账册做成个什么样子?
她今儿一再提到那些账册便是因为想要让这个贱人将东西交出来,到时候再寻她个不是,倒要看看这个家里谁才是那个做主的人。
谢菀之间将那些旧账拿出来,她便觉得有些不对劲儿,却不想如今到了这个时候她又说新账也可以拿出来,这倒是怎么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