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老侯爷是动了真气,当年他和杜翰林可是生死之交,杜家是京城数一数二的书香门第,清贵之家,正因为信得过他这个糟老头子的人品,杜翰林才把自己掌上如珠如宝的女儿嫁给了他这个畜生儿子。
不过到底是害了人家姑娘,如今杜氏的儿子好不容易长大,认祖归宗,娶妻的时候却不想这些畜生们居然这般的寻衅滋事。
他狠狠咳嗽了起来,陆侯爷忙一把扶住了自己的父亲,到底还是忌惮父亲的身子忙道:“父亲不必生气,孩儿听父亲的便是!”
陆老侯爷这才冷哼了一声,却是冷冷扫了一眼一边站着的淳夫人,淳夫人微微垂首立着,只是眼眸间几乎恨出了血。
没想到杜氏那个贱人都被她弄死了去,却还是能这般欺在了她的头上,她藏在袖间的手一点点攥成了拳。
她没想到这个老匹夫身子骨居然还是这般的硬朗,上一回这个老家伙怎么就没死妥了去,此番却还是能撑着拐杖给她难堪。
如今虽然这个老家伙已经是风烛残年的人了,但是这个老东西一天没死,陆家便一天在他的掌控中。
她经过近乎二十年的经营,加上自己早已经将侯爷笼络住了去,此番却还是不能将这个老东西怎么样,不过他离死的日子不远了,她倒是要看看这个老东西还能活多久,还能将陆卓这个野种维护多久?
陆侯爷此时担心陆老爷子真的被自己气死了去,忙小心翼翼瞧了一眼一边脸色难看到了极点的淳夫人,随后还是硬着头皮缓缓坐在了正位上,身边安放着的杜氏的灵位让他浑身觉得不自在得很。
只记得自己年轻的时候在前线打仗,却不想被父亲催着回来成亲,他当时对长相清秀美丽的杜小姐也是有几分好感的,可是总觉得这个女人实在是太过柔顺有点点的发闷。
他是个自在惯了的浪子,哪里受得住杜小姐这样的性子,和她同房了几次后便回到了战场上,却不想遇到了兰珠,那样性子如火一样的女子。
只是没想到后来惹出来那么多的乱子,兰珠救过他的命,加上他在兰珠照顾他的时候,两个人渐渐生出了几分情愫,并且兰珠不久之后也是珠胎暗结,他自然是需要给兰珠肚子里的孩子一个交代的。
却不想杜小姐居然怀了他的儿子也不说,愤然求了他的一封和离书信离开了陆府,后来他也实在是没有办法应对便由着她闹去,可是这个女人怀了他的孩子不说,还将他的儿子藏了十几年。
陆侯爷淡淡扫了一眼身边安放着的灵位,眉头狠狠蹙了起来,眼底多了几分厌恶。
陆卓却是带着谢菀走到了陆侯爷的面前恭恭敬敬的双双磕头,陆侯爷的脸色倒也是没有好到哪里去。
随后夫妇两个又同陆老侯爷磕头见礼,江倚天忙咳嗽了一声高声道:“夫妻对拜!”
陆卓牵着谢菀细软的手缓缓面朝着她拜了下来,看着面前娇俏的人儿,心头的郁积这才稍稍缓解了几分,两个人互相躬身行礼跪拜,随后谢菀被喜婆送进了东面的一处院子。
这出院子四周都种满了青竹,院子也不是很大,但是正屋装饰得却是分外的雅致,只是如今里里外外贴着喜字儿,给这份儿雅致添了几分喜气儿。
谢菀身边的两个陪嫁丫头春梅和明月今儿倒是被陆家的这些恩怨给吓着了,倒是比谢家的那些恩恩怨怨还要复杂。
她们两个丫头忙扶着谢菀走进了喜堂,全福婆子们念叨了一会儿吉祥话儿,在大红锦缎铺就的床榻上洒满了莲子和红枣,随后陆家的几个和陆卓还算有那么一点点的交情的女眷们稍稍闹了闹洞房,便都退了出去。
此番屋子倒是安静了下来,谢菀规规矩矩端坐在了床榻上,一边的春梅和明月忙低声道:“主子,饿了吗?若是饿得慌……”
明月晓得主子从别院出来闹到了现在,连着午饭都没有用,此番一定是饿慌了的,她忙要去拿糕点却被谢菀拦住了去。
“不必端这些来,侯府的规矩多,免得落人话柄!”谢菀明白自己今儿进了侯府,以后便是要处处小心才是,这座府里头的人真的会吃人的。
眼见着天色深邃了几分,花厅处隐隐约约传来了吃酒的声音,谢菀虽然饿但是也不敢乱动坏了规矩。
她既然是被弄过来配合陆卓演戏的,自然是规规矩矩的将这个戏码演足了才是。
谢菀正自胡思乱想之际,突然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随后便是穿着红衣的陆卓推开了暖阁的门。
春梅和明月也不好再呆在这里,毕竟是主子的洞房,她们陪在这里着实的不妥当。
“姑爷福安!”两个丫头冲陆卓行礼后便退了出去。
“嗯,”陆卓淡淡应了一声,声音中带着几分醉意,却是缓缓绕过了屏风朝着谢菀这边一步步走了过来。
屋门被明月和春梅还有陆家伺候谢菀的两个婆子从外面关了上来,随后陆卓身上那股子熟悉的龙涎香的味道伴随着淡淡的酒味袭来,谢菀藏在袖间的手不禁一点点握成了拳,她居然有些紧张。
眼前的人终于停住了脚步,站定在了她的面前却是迟迟没有下一步的动作,这样的宁静让谢菀的心头微微有几分发慌。
她的眉头轻轻蹙了起来,如今屋子里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陆卓也不必再演什么了吧?
她刚要抬起手想要将挡着自己视线的红盖头掀起来。
“别动!”陆卓的声音微微带着几分亲昵的笑意缓缓道,“你的红盖头也只能为夫帮你掀起来,没得坏了规矩。”
谢菀抬起来的手微微一僵,却不想眼前一亮,她忙抬眸看向了站在自己面前的陆卓。
此时小孩子手腕粗细的红烛燃得正当时,摇曳烛影中面前男子那张倾倒众生的脸尤其的生动。
他棱角分明的脸上晕染着淡淡的笑意和之前对上淳夫人的冷冽全然不同,谢菀不禁心头微微一动。
她张了张唇刚要说点儿什么,却不想因为饿的太久了,腹中居然响了一声,顿时脸色微微一红。
谢菀纵然是沉稳有度,但是架不住眼前这般的尴尬,忙垂首别过了脸,却是不知道说什么好。
陆卓难得见到这个丫头也有脸红的一面,此时她明艳的脸上居然带着难得的娇羞,美人如玉,醉人心脾。
陆卓的心头狠狠跃动了起来,好不容易才平复下了那一抹不该有的悸动,他是个重诺的人,之前答应不碰她便是真的会允诺。
“娘子,等我一下!”陆卓将盖头放在了一边,却是转身大步走去。
谢菀倒是微微一惊,不晓得他是要去哪儿,要知道她和陆卓的新婚夜不晓得多少人看着准备挑出毛病和错处来。
“世子爷?”谢菀不禁低呼了出来。
“不必担心,我去去便来,”陆卓冲谢菀笑了笑,大步走出了屋门,不多时却是提着一个食盒走了进来,随后亲自将屋子的门关紧了去。
陆卓单手将一张小几放在了床榻上,随后将食盒里的还冒着热气的饭菜一样样取了出来,很细心的摆在了小几上。
火腿笋丝儿,酱香鸽蛋,桂花蜜糕……
一样样荤素搭配的菜品,甚至陆卓还配了一小坛子女儿红,接着将酒杯斟满端到了谢菀的面前笑道:“如今离了那些嘈杂,我们二人好好喝一杯!”
谢菀微微一愣神,心头却是微微一暖,随即接过了杯子却是将满满当当的酒又匀了半杯给陆卓后笑道:“我从小不爱喝酒,也不经常喝酒,家族里聚会的时候也不会叫我去,毕竟我是个断掌的不祥之人。即便是喝酒也是年关跟前和身边的丫头喝一杯避寒!”
谢菀没有说谎,之前每到年关天儿冷的时候,她的冷月阁都没有银霜炭烧,都是一些别人用剩下的,也不好取暖总是熄灭,那个时候冻得实在是厉害了,便喝一杯酒暖暖身子,她晓得自己的酒量的。
如今虽然这个家伙答应过不碰她,可是对于陆卓她谢菀是不完全相信的。
万一今晚自己喝醉了后,倒是发生了一些什么,岂不是坏了她自己的规矩。
谢菀端着酒杯冲陆卓笑道:“世子爷,这一辈祝你我二人合作愉悦顺当!”
陆卓的眉头微微一挑,晓得是这个丫头想要和他算清界限,他随后端起酒盏同她碰了碰笑道:“菀儿,能应允我一个请求吗?”
谢菀一愣,陆卓素来是个骄傲的人,何曾用到这个求字儿?
陆卓定了定神道:“倘若……我说的是倘若有朝一日,我们相处的久了,你对我动了心,动了情,请一定记得要告诉我,可否?”
谢菀倒是真的愣怔在了那里,这算是个什么烂问题,什么叫她有朝一日会对他动情动心,他哪儿来的自信?
她随后淡淡笑了出来:“世子爷,妾身早已经无心,何来此一说,妾身饿了,先吃些东西,这酒倒是不能陪着你喝了!”
陆卓轻轻晃动了酒盏,笑看着眼前的女子,却是拿起了筷子帮谢菀布菜。
谢菀吃饭倒是真的举止从容有礼,天然带着几分贵气,陆卓好奇她身上的这股子气韵不像是谢家那样格局的人家能培养得出来的。
一时间屋子里倒是渐渐晕染着一抹暖意,一个布菜,一个吃菜,像是寻常至极的两口子,却又带着不寻常的甜蜜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