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卓定定看着谢菀，心头却是掠过一抹哀伤，不想这个丫头真的是绝情得很。
他待她如此，她却只是想要离开自己，不过到底是最先陷进去的那个人最卑微，活该他陆卓上了这个丫头的贼船，如今想要回头已然是不可能了。
不过他陆卓看上的人哪里能轻易地从他的掌心中逃走，只是这感情的事情需要慢慢来才是。
他狠狠吸了一口气看着谢菀道：“可以，只是这陆家的事情。”
“可以，”谢菀接过了陆卓的话头道，“我从来没说过我谢菀是个好相与的，你的心思我也明白，淳夫人欠着你娘亲的确实应该还回来的。”
陆卓眸色微微一动，心头倒是舒心了不少，这个丫头就是这点子好，敢说敢做不惧任何风雨，这个性子让他喜欢的不得了。
“世子爷？”突然门口传来一阵脚步声，随即一个穿着蓝底白花布衫的中年妇人提着一个篮子走了进来。
这妇人长着一张容长脸儿，眉眼间晕染着一抹善意带着几分忠厚。
“乳母！”陆卓忙转身扶着这位瘦小的妇人，脸上挂着难得的真诚笑意。
谢菀心头一动这便是陆卓刚刚提到的那个将他养到了四岁的乳母吗？
彼时陆卓的娘亲杜氏名声败坏到底，独自在这林子里流浪，一般人是真的不愿意沾染这样晦气的女人。
偏偏这个女子主动帮助杜氏，而且还将杜氏留下来的孩子当成自己的孩子养。
毕竟都是穷人也不富裕，况且当时她还有自己的乳儿要喂养，多喂一个孩子便是多了一个负担。
这份儿恩情陆卓到底是没有忘记的，只是让谢菀惊诧的是如今陆卓有钱有势，这个妇人却还是打扮的这般朴素，深入简出也不愿意沾陆卓太多的便宜，这倒是让谢菀心头生出了几分敬意来。
陆卓看着谢菀笑道：“乳母，这是我的妻子，本来得空儿要带着她去拜会您，却不想您居然来这里了。”
谢菀忙上前一步冲陆卓的恩人福了福道：“菀儿见过乳母！”
“不敢当，不敢当呐，”妇人忙侧身避开，随即却是放下篮子抓着谢菀的手打量着谢菀笑道，“好孩子不必多礼，瞧瞧这模样儿当真是画儿上走下来的人儿呢，着实的好看，世子也好福气！”
谢菀纵然晓得自己的样貌好看，可还是第一次被人这般真诚的夸赞，倒是脸色微微有几分羞愧。
那妇人却是笑道：“我姓顾，今儿你们既然来了正好儿就在这里留下来吃一顿便饭，歇歇脚，我给你们做饭去。”
谢菀顿时一愣虽然顾氏这般热情她倒是不能驳了顾氏的面子，可是毕竟是陆卓的乳母她哪里敢让她做饭伺候忙道：“乳母不必，我们两个一会儿便要回府去。”
顾氏忙看向了陆卓，陆卓却是笑了出来：“别听这个丫头的，她就是不敢让乳母你伺候她罢了，我和您一起做饭。”
谢菀顿时傻了眼却不想陆卓同顾氏一起拿着顾氏篮子里的青菜朝着后厨走去。
虽然这座屋子有几分破旧可是顾氏一直在这里定期打扫，偶尔还会做饭，顺道还多摆着一双碗筷给故去的杜氏，也算是一个特殊的纪念。
谢菀看着陆卓都去了后厨帮忙哪里能真的坐在屋子里等人伺候饭菜，忙到了后面简易搭建起来的厨房帮忙。
她上一世同春梅两个被王家人软禁在了偏僻的院子里，什么样的活儿都不是自己亲自动手，故而到了小厨房里干活儿也是有模有样。
顾氏看着多了两个人拿来的菜显然不够又提着篮子去外面地里装了新菜，还在巷口的肉铺里买了肉，顺道回家里宰了一只鸡洗干净急匆匆赶了过来。
却不想看到谢菀亲自下厨帮忙忙惊了一跳过去抢谢菀手中端着的洗菜盆子。
“这可是这么说的，怎的能让少夫人下厨，少夫人快着去屋子里歇着。”
陆卓看着慌乱的顾氏微微一笑却是抬手挡着顾氏的动作笑道：“乳母当真是个偏心的，怎的不让我去歇着？”
顾氏笑看着陆卓笑道：“你这孩子，你皮糙肉厚的理当多做一些，少夫人娇贵哪里能和你比？”
谢菀心头微微一惊看着在顾氏面前谦和微笑的陆卓，根本和之前那个杀伐果决的人判若两人。
她从来没有想过陆卓居然还有这么温和的一面，那是发自内心的情感流露。
陆卓看着谢菀冲顾氏笑道：“乳母不必拦着她，自己人。”
顾氏微微一愣看向了谢菀，眸色间却是多了几分别样的深意，点了点头道：“既如此少夫人便帮我洗菜吧，今儿你们两个好不容易来一趟我多做几个菜给你们吃。”
谢菀点了点头重新端着盆子站在了陆卓的身边，随即小心翼翼抬头看向了身边高大的男子，一边切肉一边同顾氏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
说的话儿也就是府里头那些轻松的话题，就这样做好了饭，三个人坐在了桌子边，还给杜氏按照惯例摆放了碗筷。
都是菜地里种植的新鲜蔬菜，口味也是谢菀喜欢的，一顿饭倒是吃的舒服至极。
太阳快落山了，谢菀才随着陆卓离开这处屋子。
陆卓将谢菀箍在了怀前，任由着马儿随意的在河边的柳荫道儿上溜达。
谢菀倒是少了之前在陆卓怀前的紧张感，只是觉得这一瞬间有一种难以言说的安宁，她看着不远处血色的残阳吸了口气道：“为何不接乳母进府里头？这么大岁数还要操劳生计。”
陆卓的声音微微顿了顿道：“我这人着实不是个好人，你与我相处多了便晓得了。”
谢菀微微一愣不晓得陆卓为何会这样说自己，只是他越是将自己的不足之处在她的面前摊开了说，她倒是觉得不怎么讨厌他，比起那些世家公子的虚伪做作，无恶不作的陆卓倒是更加让她认同了几分。
陆卓抬眸看向了河面上碎金色的夕阳倒影苦笑道：“谢菀，你不晓得这世上有多少人恨不得我死，我这个人独来独往惯了的，最担心的便是有人能掐着我的把柄。不过之前我很自信我的身上没有把柄可以被人卡在手中要挟我。但是……”
他垂首看了看怀前的谢菀低声道：“我现在貌似没有那么自信了，你也晓得我是九皇子一党的，自从跟着九殿下的那一刻起我便踏上了一条不归路。三皇子不是个好相与的人，他的手段远远比你看到的还要残肆一些。以后这些你慢慢都会知道的。”
谢菀的心头微微抽紧了去，她明白陆卓的处境，如今九皇子陡然从一个默默无名的皇子迅速走到了前台，而且演绎的一切都是那么的耀眼。
历朝历代的夺嫡之争都不是那么一帆风顺的，陆卓已然是一只脚踏进了地狱中，他的生死其实也就是在一线之间。
陆卓缓缓道：“三皇子有高太后撑腰，还有靖南王凌家百万精兵保驾护航，我们想要赢，呵呵，难啊！”
谢菀的眉头微微蹙了起来，想起来之前高太后看到自己后的神情，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不过高太后对她的态度倒是有些恶劣，既然如此她更要站在陆卓这边。总之她和陆卓就像是天生被绑在了一起似的，生死都要牵扯在一起。
想到此处谢菀倒是微微有几分迷茫，她这一次来京城到底是为了陆卓还是为了她自己？
陆卓叹了口气道：“当初我娘亲为了保护我的乳母顾氏，也不想将她这样好心肠的人牵扯进这些世家大族里的纠纷中故而她和顾氏之间的义结金兰之事根本没有几个人知道的。”
谢菀猛地抬眸看向了陆卓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陆卓这是将自己的乳母保护了起来，越是平凡越是安全。
若是让顾氏走进永宁侯府里，那样善良直爽的人岂不是要被淳夫人给吃了不成？
其实粗茶淡饭，平平安安才是对顾氏最好的保护和孝顺。
谢菀点了点头：“我明白了，你在乎的人你都会保护的很好。”
陆卓的眸色微微一闪道：“是的，我在乎的人都是我的把柄，我不想被别的人抓在掌心，包括你。事成之后，我会好好安排你的人生，不会让你受半分的委屈，这个我可以保证的。”
谢菀顿时愣怔在了那里，她倒是真的意外，她居然还能成为陆卓在乎的人，会成为陆卓的把柄？
他这样说倒是算怎么回事儿，谢菀的眉头微微蹙了起来，随即却是淡淡笑道：“陆卓，你且记着一点！”
谢菀微微侧过身子抬眸看向了身后坐着的陆卓，她的眸色清亮像是这世上最灿烂的星辰，令人心头微微有几分悸动。
陆卓的心思一顿，唇角勾起了一抹弧度，看向谢菀的细长眸子却是越发的深邃了几分。
“你让为夫记着一点什么？”
谢菀看着他一字一顿道：“陆卓，我谢菀从来不会是任何人的软肋，我不会让自己成为别人的软肋，我杀过人，害过人，我不是个好姑娘，我是个恶人，仅此而已。我带给别人的从来都是噩梦，你也不会喜欢我这样的人，故而不用担心我会拖累你，我们站在一起，便是并肩战斗的盟友，分开，可能也是你死我活的仇敌。别对我用心，因为……”
谢菀顿了顿话头：“我们没有结果，也没有未来。天色晚了，还是回去吧！”
陆卓潋滟的眸色微微闪了闪随即却是笑了出来：“那怎么办才好，偏偏我就喜欢你这样的恶人，怕不是我们两个要恶到了一处去，那才有些意思的。”
他也不管谢菀懂了他多少真心，不管怎样他陆卓看上的逃不出他的手掌心，他笑了笑道：“谢菀，怎么办？偏偏我也是个恶人呢！”
谢菀一愣却不想陆卓猛地扬起马鞭打马带着谢菀朝着永宁侯府疾驰而去。
他的身姿却像是夜色中最诡异的魅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