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陆卓后,谢菀倒是心头久久不能平复,像是一片静谧的湖泊陡然被一枚天降陨石击中,荡起了一阵阵的涟漪。
她捂着微微有几分发烫的脸颊坐在了窗前的案几边,虽然拿起了书册却是一个字儿也看不进去。
谢菀懊恼的将书册丢到了一边,俊俏的眉头微微蹙了起来,她不晓得自己这是怎么了?
明明那么令人讨厌的一个人,却是硬生生的一点点渗透进了她的心里,她想要逃避却是带着几分越陷越深的恐惧。
不,不能这样下去了,她身上背负的不仅仅是前世的怨气还有今生的血仇,她是个没有未来和阳光的人,纵然是喜欢也不能有的。
想到了喜欢这个词儿,谢菀不禁唇角微翘苦笑了出来,她和陆卓能谈得上喜欢吗?
未必吧!她和陆卓都是被这个世界抛弃了的人,两只刺猬互相取暖而已。
“主子!主子!”春梅疾步走了进来,神色间带着几分慌张。
谢菀眉头微微一蹙:“何事这般慌张?”
春梅却是看向了谢菀身边服侍的丫头,这些丫头都是永宁候府公中调遣过来的,虽然谢菀不想留着可是初来乍到也不好将这些下人们都遣出去。
毕竟现在她的身份不一样了,她如今不是谢府不受人待见的三小姐,而是永宁候府的世子妃。
这东苑也不是谢府简简单单的冷月阁,需要的便是一个世子妃的门面和排场,她也不能不遵循一些世家的规矩。
谢菀淡淡扫了一眼四周服侍的丫鬟道:“你们都退下吧!”
那些丫头忙福了福躬身退了出去,春梅这才压低了声音冲谢菀道:“王家长公子想要见主子一面,此番正候在了侯府的西角门,托了人传了信儿进来。”
谢菀猛地脸色变了几分,王充这到底是在做什么?
上一次她和王充之间便已经是说清楚了的,只是后来他喝的酩酊大醉,在京城里耍酒疯,谢菀不得不去收拾残局。
如今她已经是永宁候府的世子妃,他却是还来这里纠缠不清,这倒是算哪门子的规矩?
“明月呢?”谢菀狠狠吸了一口气,不是她绝情而是她如今步履维艰也不想再和王充那边纠缠下去。
春梅忙走了出去将正在倒厦收拾东西的明月喊了过来,明月现在是十二分的警醒,主子的吃穿住用她都是亲力亲为,毕竟侯府这样的大户人家规矩多,她也是跟着主子变得越发的谨慎了。
“主子?”明月冲谢菀福了福。
谢菀看着明月道:“你帮我去侯府西角门处转告王家长公子一句话儿,侯门一入深如海,从此郎君是路人。”
明月猛地眉心狠狠一跳,王家长公子怎的又来了?这算个怎么说的?
如今主子在侯府里那是步步惊心的局,每走错一步便是万劫不复,此番他却是这般纠缠不清到底是要做什么?
况且当初让主子陷入万劫不复,还差点儿做了他小妾的也是这位长公子,他到底是要毁了主子吗?
明月的心头也是替主子捉急,忙应道:“主子,放心,奴婢这便去告知王家长公子!”
明月说罢便走了出去,却不想不一会儿便折返了回来,脸上的神情带着万分的懊恼。
春梅忙将暖阁的门关了起来,如今主子是有夫之妇,长公子这般作为到底是要让自家主子陷入怎样的境地?
按理说王家也是世家大族,却不想这样的做法真的有损王家这个世家的门楣。
明月看着谢菀忙禀告道:“回主子的话儿,王家长公子他……他……”
谢菀缓缓叹了口气道:“他是不是不肯走,依然候在侯府院墙外面,只等着被人察觉了,我便也跟着遭殃?”
春梅顿时急红了眼:“王家长公子这是怎么了,之前也不是这样的人啊?主子,你倒是想想办法啊,这样下去对主子也是不利的很,况且对他也没有什么样的好处,也不晓得王家长公子到底是怎么想的?”
一向沉稳的明月也是有几分慌张,之前她赶到外面墙角处的时候倒是被长公子的样子狠狠吓了一跳。
也就是短短几天没见,长公子居然憔悴到了那般程度,她倒是不敢认了去。
只是长公子这样戳在侯府外面若是被侯府里的那些人晓得了,平白给自家主子招惹是非。
明月虽然看着长公子也是个可怜的,但是这件事情她却是不能给长公子半分通融,缘分散尽,该断还是要断了的。
只是她将主子的话儿原封不动的转告给了王充后,却不想王家长公子倒像是更加疯魔了一样。
她此番惶恐的看着谢菀道:“主子,王家长公子根本听不进奴婢转告给他的话儿,而是要……是要主子亲自对他将这句话儿说出来。”
谢菀的眉头狠狠蹙了起来,随后却是缓缓起身:“帮我更衣,明月你再出去告诉他河边的茶楼里等我。”
“主子!”明月忙道,“主子,这样做合适吗?”
谢菀看着明月苦笑了出来:“明月,你说还能有别的办法吗?他那样的人也是那样的骄傲,性子执拗得很,若是一直这样候在侯府的门外,多不过大家一起死,我能如何?”
谢菀心头暗自叹了口气,她真的不能如何?她现在不想和长公子一起死,她现在还不能死!
明月跺了跺脚还是疾步走了出去,春梅忙从箱子里翻找出了带着兜帽的披风帮谢菀穿上。
随后春梅命跟到了京城的李全雇了一辆车亲自驾车载着主子离开了从西侧门离开了侯府。
为了掩人耳目,春梅和明月都没有跟着谢菀去,谢菀独自一人去了河边一处僻静的茶楼。
因为是清晨,每天陆卓要上朝起得早,谢菀也是个勤快的跟着早早起来了。
如今折腾了这么久,天色也才是刚刚亮了几分,河边的茶楼除了赶着办差的差役买了热腾腾的大碗茶喝喝之外,茶楼里再也没有别的客人。
谢菀缓缓拾级而上走到了茶楼二层的最里间刚推开挂着珠帘的黄杨木木门便看到里面坐着的人。
穿着一件再寻常不过的靛青色锦袍,墨色长发扣着一顶墨玉冠,身形好像消瘦了不少,倒是显得身材越发颀长了几分。
之前清俊无比的容色却是眉眼间晕染着万般的沉郁,积淀着化也化不开的忧伤,而且还带着大病初愈的疲惫。
他听到了门口传来的动静后,别过了脸看向了谢菀,眸色微微一亮却是多了几分羞愧之色。
上一次醉酒到底是将他身上最丑陋的一面展示了出来,他是难以面对这个女子的,本来想要给她想要的一切却是越来越活成了她最不想看到的样子,王充俊朗的脸上渗出一抹痛苦来。
谢菀缓缓站定在了王充的面前,王充缓缓起身薄凉的唇微微动了动抬眸看向了谢菀。
“菀儿……”
“王充!”谢菀打断了王充的话。
王充顿时愣怔在了那里,不管是之前在王家后宅里的偶遇,还是她帮他疗毒,还是之前的那些共患难的日子里,谢菀从来没有用这般冰冷的语气和他说过话,这让他的心头顿时生出几分恐惧来,希望她的那些无情的话再也不要说出口。
“菀儿,不要说,不要说……”王充抬起手像是病入膏肓的危重病人,不停的祈求着谢菀。
谢菀却是抬起手,瞬间袖间藏着的匕首狠狠刺进了自己的左臂,鲜血渗透了出来,带着触目惊心的决绝。
“菀儿!!”王充抢上一步惊慌失措的看着谢菀,她的左臂宽大的广袖已经被鲜血浸湿了,本来暗红色的裙角沾染着血迹更是显得暗沉了几分。
谢菀向后一步躲开了王充伸过来的手臂冷冷看着他道:“王充,你若是再逼迫下去便是这样的结果,你觉得如何?”
王充脚下的步子停住了去,却是再也不能靠近半步,他狠狠闭上了眼睛带着万般的绝望,唇角却是渗出一阵阵的苦涩和绝望来。
“谢菀,你……当真的是个狠心绝情的,罢了,罢了,罢了……”
谢菀缓缓道:“王充我们以后各自安好!”
她做事情素来不拖泥带水,既然决裂便不会给自己留丝毫的余地,她也是将事情做绝了去,手臂上的伤口深可入骨,此番捂着手臂大步走了出去,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该了结的便要尽快了结才行。
王充看着脚下点点滴滴的血迹,整个身子再也撑不住了去,缓缓瘫倒在地上,只是微微垂下来的眼眸间掠过一抹恨意。
好一个绝情的女子,若不是没有陆卓的出现,她怕是还会待在自己的身边吧?既如此他便毁了她仰仗的天地,彼时她还会回头的吧?
是的,他王充便是上一世欠了这个女子的,这一世便要用这样残酷的结局对待他?
可是她本该是他的妻啊,为何会这样?他不甘心,是真的不甘心!
茶楼里的客人越来越多,渐渐的脚步声也是嘈杂了起来,王充踉踉跄跄的走出了茶楼,沿着茶楼旁边的小巷子疾步而去。
却不想巷子门口一直藏着的两个小厮忙转身疾步走到了河边,不多时便上了河边的乌篷船,船舱门口的帘子隔着里面坐着的人。
“陆三小姐,小的们看得真真切切,世子妃刚才确实和王家的那个小子待在一起的。”
帘子里面传来了陆雅玉冷冽的笑声:“呵呵,果然是个狐媚子,不过狐媚子配陆卓那个野种也是绝配得很!这一次也是被本小姐我撞见了,看我怎么收拾这个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