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三日后的晌午,我正在院里逗弄鸟儿,容觞一袭明黄色祥云龙袍驾临坤宁宫,步履匆忙,看样子有些着急呢。
“臣妾参见陛下。”
我不慌不忙的行礼。
“弦儿快起来,朕近日忙于政务,疏忽了弦儿,弦儿不会怪朕吧。”
他笑得温柔,但那双孤傲的眼睛里却无半点波澜。
我摇摇头,道:“怎么会,陛下是个亲政爱民的好皇帝,能嫁给这样的夫君,臣妾高兴还来不及呢。”
打这日起,一连数日,容觞都不曾离开坤宁宫半步,甚至连早朝都撤了。
看样子是寻不见我爹娘的踪迹,他开始慌了。
也对,若是没了我那好爹娘,他又怎么能长命百岁啊!
“不好了陛下!大事不好...”
秦山扯着嗓子一路小跑而来,却在见到我的时候声音戛然而止。
“看样子秦公公是有急事要同陛下说,那臣妾先退下了。”
容觞眉头一皱,却什么也没说。
一刻钟后,我站在走廊上,看着容觞脚步匆匆的出了坤宁宫的大门。
“看样子是发现了,娘娘,咱们该走下一步棋了。”
我低头看向文清,他还是同小时候那般清秀,好似时间从不曾在他脸上停留一般。
“去储秀宫,把陈家的事告诉陈美人。”
我爹娘的尸体是在死后三天才被发现的,等容觞去的时候,人都发胀了,哪儿还能瞧出模样来。
“听说陛下近日一直坐在御书房茶饭不思的,像是受了极大的刺激。”
我抬眼看向幺幺,她正按照文清吩咐的法子,涂抹草药。
清凉凉的感觉当即穿透肌肤,进入皮肉里,心口立马有什么东西在蠕动的感觉。
我体内,当真是蛊虫。
“唯一能帮他续命的人没了,他自然是不想接受的。”
我冷笑,心里已经开始筹谋下一步的动作了。
储秀宫还是老样子,看样子容觞也没有私下解了陈佳柔的禁足,反倒是因为陈家没了,她也没了存在的必要一般。
从前偌大的宫殿,此刻就只剩陈佳柔跟她的贴身宫女。
看见我进来,陈佳柔第一反应是扑上来挠我。
“大胆!”
文清一个健步挡在我前面,一巴掌摔在了她的脸上。
踉跄几步后,陈佳柔像是疯了般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江弦,你是来看我笑话的对吧!”
“没了我,以后你就能独享陛下的宠爱了,你现在还来这里干什么?看我是如何落魄的吗!”
我左右扫视一圈,除了殿里伺候的宫人少了外,一应物品可都是齐全的,玛瑙簪琉璃盏,哪样不是价值连城的物件儿。
可见容觞对她这个青梅竹马并没有要赶尽杀绝的意思。
可既然连她都能放过,却独独要我的性命!
一想到这儿,我只觉得胸腔里压着团火,随时能把我吞灭。
“陈佳柔,你清醒点!”
我推开文清,一步步走到陈佳柔跟前,直视她道:
“你的仇人是坐在九五尊位上的皇帝,不是本宫!杀你全家灭你九族之人是你心心念念的陛下!”
看着她眼里的光一点点消散,我在心里冷笑,很好,看样子她已经完全明白了。
9、
盛暑消散,天气转凉。
距离我上次出门,已经是两个月以前的事了。
这夺舍蛊果然厉害,短短半年的光景,就能将我体内的精气吸光。
“弦儿,来,喝了这碗药,这是朕特意命太医给你开的,喝完身子就能爽利点。”
他星眸弯弯,看我的眼睛依旧饱含深情。
若是不知情的,当真以为他爱惨了我。
“陛下,臣妾不想喝。”
两个月前,容觞以我病重为由将我囚禁,日日喂我喝这些汤药。
看着他那双日渐贪婪和兴奋的眼睛,就知道他一定是在外面又找到了名医,能消除他们容氏诅咒的名医。
容氏的江山是靠谋逆得来的,魏高祖打着清君侧的名义,先后残杀了两位前朝皇帝,而后又将前朝皇室悉数丢进了土坑里活埋。
手段惨不忍睹,以至于后来他们容氏一族全都患上了一种怪病,生出来的孩子十个有九个都是怪物。
而那个正常的,也注定活不过三十五岁。
而我的好爹娘,压根就不是什么药王谷的普通大夫,他们只是先皇派出去寻找救命秘方的侍卫罢了。
在苗疆得到夺舍蛊后,又听说要在阴时阴历出生的女子身上种下,培养二十四年才能移花接木,将母蛊所在之人身体上的病症转移。
所以他们在一户村民手中,寻到了我。
“弦儿,别逼朕亲自动手,来,把它喝了!”
因为最后一次施针失败,所以我体内的蛊虫还没成熟,容觞就只能想尽法子,用药物催熟。
此刻他看我的眼神像极了阴鸷的毒蛇,手里端着那碗催我命的汤药。
“哐当!”
药碗落地,刚才好端端的人,现在如同瘫了一般倒在地上,一动也不动。
“娘娘,事情已经办妥了!”
文清前来复命,身后还跟着陈佳柔。
“你!你对朕做了什么!”
我缓慢从床榻上下来,一脚踹开挡在我面前的容觞,将文清手里的汤药悉数灌进他的嘴里。
看着他暴怒的眼神我不免大笑起来。
“住...呜...贱人!贱人!你给朕吃了什么,朕可是皇帝,你竟敢这么对朕,朕要杀了你!朕要杀了你这个贱人!”
对上他怒急而红的眸子,我冷声道:
“昔日臣妾对陛下恭敬有加,也没见臣妾有个什么好下场,既然如此,那臣妾就只能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了。”
我体内的子蛊早已跟我的血肉融为一体,除非母蛊死了,否则等到子蛊苏醒,我必死无疑。
所以现在,就只能让容觞去死了。
“不!不!朕还年轻,朕还不想死,朕还不想死!”
“弦儿,弦儿,你放过朕好不好,你放过朕,朕答应你,你还是皇后,还是这魏朝最尊贵的女人,朕...朕还和你做恩爱夫妻!”
“恩爱夫妻?陛下若是要和她做恩爱夫妻,那臣妾算什么,难不成陛下对臣妾许下的海誓山盟都是假的不成?”
一直看戏的陈佳柔终于站不住了,步步生莲的迈向容觞。
容觞见陈佳柔在,立马嫌恶的甩开我的裙摆,往她的方向爬去。
只可惜,文清的银针向来扎得准,要他下半身瘫痪,他就绝对爬不起来。
“柔儿!柔儿你快救救朕,这个贱人,她要害朕,你快去找羽林卫,将这贱人抓起来!”
见陈佳柔不为所动,容觞更加急切了。
“柔儿,你快去啊,只要将这个意图弑君的贱人抓起来,皇后之位就是你的啊,咱俩青梅竹马一起长大,你要相信朕,朕绝对不会骗你的柔儿!”
不会骗她?
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他的谎话说得这么溜嘴。
只见陈佳柔微微勾唇,露出凶狠的目光。
然后,用不知从哪儿取出的匕首,狠狠扎进容觞的大腿,这样伤人既不致死,又能让他疼得撕心裂肺。
“不会骗我?狗皇帝,这辈子我后悔的事情就是当初将你从湖里捞了上来,若不是你,我父母兄弟怎么会被腰斩,我陈氏一族怎么会落得尸骨无存的地步!”
听到这些,容觞惊恐的瞪圆了双眼,磕磕巴巴道:
“你....你都知道了?”
“是你,是你这个贱人告诉她的对不对!你这个贱人!”
“柔儿你听朕解释,你父亲一直想拥立隋王称帝,朕也是没办法,才想着铲草除根,但你放心,朕是爱你的,即便陈家没了,但你还有朕啊,朕可以封你做皇后,让你成为天下最尊贵的女人!”
隋王是先皇的兄弟的儿子,能力出众不说,二十出头的年纪便手握重兵,容觞忌惮他也不足为奇。
“皇后?我现在不稀罕,留着你的后位去阴曹地府找想要它的人吧!”
说完陈佳柔又在他另一条腿上狠狠刺了一刀。
许是因为太疼,容觞直接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