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学商之人怎么会不明白这些？只是这事发生在父亲身上，到底感到悲凉。这世上，总有一种情怀是无法用冰冷的商业术语述说的。
男人能在她变化的眼眸看到哀伤，旧事重提惹人心怜，他感到抱歉：“对不起，如果我说的太直白的话，我会改下措辞。”
他眼眸如此真诚，一点也不像是客套的，玄雅微微感动，“不用了，你如实说吧。不揭开过往，又怎么会知道真相。”
她的眸里有坦然，带着赴死的决绝，他微微感到心疼，但还是继续说道：“我从发布会下来后，就听秘书说夏董事长请求见我。我本没打算见你父亲的，只因想起了与你的一面之缘，所以……”
“所以你就答应了是吗？”
他点了点头，“见到你父亲，他求我收购夏丽。他说夏丽是他一辈子的心血，也是老工人们的避风港。如果不是他错了，夏丽也不会走到这一步。”
“哪一步？”
“估计是说做上市这步吧。”顾司年猜测道：“夏董事长告诉我夏丽是怎么做起来的。他说那些老工人全部都是他连队的战友，他作为连长不能不管他们。”
这话从顾司年口里出来，玄雅仿佛又看到了父亲。是，父亲确实是他说的那样。
父亲年轻的时候当过兵，进了部队当了连长。连长退伍下海后，连里的兵也相继退伍，一个个找上门。虽已不再是连长，但夏启贤还是照顾起了他们，让他们全都在夏丽工作。
想起父亲，玄雅心中柔软，那真的是钢铁般的汉子，亦是侠骨柔肠的好男人。
“夏丽如果要做大最好是上市，但父亲怕资本进入后会裁掉那些老兵，所以并没有上市的打算。”玄雅回忆道，“毕竟那些人的学历都不高。”
“是，夏董事长当时也是这么跟我说的。他说后悔了，如果不是因为他不够坚持，也许夏丽就不会发生那样的事。”
“父亲大概以为如果没有上市这个计划，他会更多抓产品质量吧。厂里生产的产品出了问题，他难辞其咎。”玄雅喃喃道。
想起夏启贤当时悔恨交加老泪纵横的模样，顾司年不得不感慨，玄雅是真的很了解她的父亲。
“你父亲说他不该听信动摇了念头，果然遭遇了灭顶之灾。他说顾城是个有良心的企业，希望我们收购夏丽。”顾司年继续说道。
玄雅的眉头皱起，她也不明白，为何一向反对上市的父亲在她出国那年突然就转变了想法。她还以为是父亲想通了，如今听来倒像是某个外力因素在作用。事实已经造成，即使知道外力因素也没什么用，她便不再探究。
“你不是说夏丽不在顾城的产业范围内么，怎么会答应我父亲？”她好奇的是这个。
男人带有水光的眸子看向他，唇角勾了勾，笑的犹如明月清风入怀。
“这答案我说过了。”
玄雅咯噔了下，她眯眼问道：“不是吧？真的只是因为我捡回了你的小抄？”
他没有隐瞒：“是，我生来不想欠人，纵使那小抄对我毫无意义。”
那双如渊的眸子泛着水光，没有狡黠也没有撒谎。她信了，只是接受不来。就因为那个小抄，他竟然答应了父亲愿意收购夏丽！
或许是他心界太高，是她这等凡人领悟不到的。也是，他的胸怀是守护六界苍生。因为个无用的小抄就答应收购，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当然，还因为你父亲。”
玄雅一怔：“我父亲？”
“嗯，你父亲让我收购夏丽不是了他，而是为了厂里的老工人。”顾司年如实说道：“因为这点，我才愿意收购的。”
夏丽被收购，父母的葬礼办完后，玄雅又出国了。因为遭逢意外，她处境艰难，所以并没有关注夏丽的情况。但她能猜的到，顾城入驻后必定会有大刀阔斧的改革，免不了一场腥风血雨的。
直到安顿好自己，料理完基地的事，她有精力谋划复仇了，她才有机会去了解夏丽的状况。让她讶异的是夏丽除了换了个名字，其余并未有任何改变。
初初她还想不明白，不知道顾司年打的是什么牌。曾经她还以为是夏丽组织庞大，顾司年太年轻攻不进去，直到看到那协议她才明白真正的原因。
是他，是眼前这个男人遵守了对父亲的承诺，保护好了夏丽。
“谢谢你。”她由衷说道，她曾将他当做仇人，几次三番想他人设崩塌。可他确实从未欺骗过她。
他能在她脸上看到真诚，那声谢更是发自肺腑，他柔柔笑道：“其实不用谢我，我只是遵守了与夏董事长的协议而已。何况这些年，夏丽那个老厂也为顾城带来了不少收益，在商言商而已。”
一句在商言商从他嘴里出来，她才恍然。
是啊，不管怎么样，他也是个商人，只是说他是个履约重承诺的商人而已，但光是这点就已经难能可贵了。
远处天边，玄月挂在那里，倒映在海平面，幽幽的水天一色。
玄雅定定看着那里，想起归国后的一切，她心有戚戚焉。曾经以为他是仇人，恨不得他下台，没想到他是恩人。
有些讽刺呢！
任凭海风徐徐吹在脸上，拂过发丝落在心里。
良久，她深呼了一口气，转身，笑颜绽放，道：“对不起，顾司年！”
那声对不起，他自然知道说的是什么。他没有回应，只是看着她的眼眸泛起笑意。
“没关系，那我以后该称你为夏小姐呢，还是玄小姐？”
“都可以，名字只是个代号而已。”玄雅和夏泫雅本来就是同一人。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相互看了眼，能看到彼此眸中的光亮，然后任凭海风吹拂。
“主上，怎么样？误会解除了吗？玄雅对你态度好了没？”顾司年刚回到别墅，九风就扑棱过来问道。
男人脸上漾着柔柔的笑，如墨的眸子泛着水光，就是没回答九风的问题。
不是，这是什么情况？
九风的灵耳抖啊抖，那双俊眼看着自家主上，实在不明白那是什么表情。他跟随他几万年，实在没看过主上会有这副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