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拿捏着语气,做出一个因为丈夫受了委屈而心疼的刁蛮千金形象。
谢长安立即温和的解释道,“我只是觉得得让人处且饶人,他毕竟没有给我造成真正的伤害,你我也没必要因为一个蠢人而太过上心。”
他的话说的倒是蛮好听的,只是一句蠢人就让那人脸黑了。
李有才真是想骂人都不知道从哪骂起,毕竟人家说的可是谅解的话。
李县令看够了戏,也就站出来笑了笑。
“既然如此,此事就这么定了,这个学子连功名都没有……但扰乱民心是真的。你就给他们夫妻好好的认个错,只要他们肯原谅你,本官便谅解你。”
在此时此刻,这么一句话,真真是够客气,也够宽容了。
李有才的脸却黑了个彻底。
让他给那么个黄口小儿道歉,那是个什么人,乡野贱民而已!
他在来考试之前,怕是连城里都没来过吧,凭什么要自己给他道歉?
可是城中那些书生们此刻几乎都聚在这里,他们的脸上戴着几乎如出一辙的嘲笑和期待。
李有才但凡还想在这座城里读书,还想在读书人中间混,就必须得道歉,他不甘不愿的低下了头。
极小声的从牙缝中挤出来一句:“对不住,是我没有调查清楚,就妄下断言。”
他的声音实在太小了,旁边人忍不住伸了耳朵过来,好奇的说道,“你道歉了吗?怎么我都没听见。”
“我说对不住,是我眼瞎,我眼瞎,没有看清楚事情原委就迫不及待的想来匡扶正义!是我愚钝,我是蠢货,行了吧!”
这下确实够响亮了。
谢长安依然端着宽容又温和的笑容。
“也不是什么大事,无非是这位李兄关心则乱了而已。”
说这话时他笑意未达眼底,皮笑肉不笑的却璀璨而夺目。
宋玉绰恍惚间想起了原书中对他的描写。
新回归的皇子殿下顶着一张芙蓉一般的脸,五官柔和,偏偏因周身的气势过于肃杀,那点子女相便只是映衬他的工具。
原男主宁墨在见到这位表哥之前自诩自己是京城第一美男子,尽管他对这个称谓不屑却十分自信。
直到见到此人,愣了好一会,宁墨才说道,“从今往后京城第一美男子,不!天下第一美男子的名字都要更改了!”
而今此人静静地站在宋玉绰的面前,做出一副绿茶的模样,说道,“怪我。若不是我非要今年着急考试,也不会让那位仁兄怀疑我的才华了。”
只等着那些人将好话说了一遍又一遍,尴尬地向他表示此事绝对与他无关,谢长安才温和的应了声。
“好,既然诸位都这么说了,我也不好妄自菲薄。只是今年的府试我也是要参加的,届时若有人在怀疑,还请今日见证过的兄台,帮忙稍作解释。我一人之声音真是让人难以相信。不过相信有诸位的协助,我一定能够解释清楚。”
当事人就是后悔,很后悔,夜半想起都要坐起来,啪啪给自己呼两巴掌,骂自己一句愚蠢的程度。
李县令深深的看了一眼那些学子,忽然就笑了,这些人论心机还真是敌不过他们看不起的乡野出身的这个小子。
待至离开。
回到乡间,夫妇二人第一件事就是准备搬家。
此次谢长安是敲锣打鼓做了马车回来的,县里送来了奖金和奖赏礼物。
这种光宗耀祖的事情,众人知晓以后,对他们的态度自然也就变了,等到夫妻俩要搬家的时候,更是来了许多人一起热热闹闹的跟着闹腾,这其中却不包括宋有田。
宋有田讪讪的站在院子门口看着谢长安,他比从前真是落落大方的多了。
换做是年少时他那副颓废的模样,怎么可能会宴请宾客,即便是真中了。
最多也就是在家里摆上一桌,如今却闹得如此热闹。
还是宋氏替他做的,若无宋氏,他还是那个少年。
心里说不出来的,羡慕嫉妒。
“怎么不进去?”褪去年少得意的表象,谢长安的声音,依然清冷漠然。
“长安我不是故意的,那人来打听的时候我没走心就说了你那些过往,昨日进城去才知道原来他……”
说这话时,宋有田自己都心虚,何况谢长安听着更是只觉可笑。
‘原来说出那话的人是你吗?我还道是谁竟会自称是我年少的好友。’
谢长安一脸恍然大悟。
“你,你没去问过他吗?”宋有田张目结舌道。
哪家正常人听了那样不利于自己的话,能耐得住好奇与气愤,不去质问,追责?
偏是谢长安竟然连问都没问,自己却打草惊蛇!
“又不是什么大事,我本也没放在心上,却没想到竟然是你。”
谢长安静静的看着他,仿佛第一次认识自己这个好友。
他恍惚想起宋玉绰评价的话。
“你那个好友可以共苦不能同甘。你一辈子是你的农村小伙,他就一辈子是你的农民好友,你若是某一日发了家,他只怕就不会是现在这副样子了。”
“你日后不必来了。我以为再怎么你也该知道此事的重要性。我若是真被他抓出什么把柄来,只需一句怀疑,我就可以被顺势革除功名的,你可知道?”
谢长安轻轻的笑了笑,声音轻而残忍。
“可我并非是故意的,你也说了,这对你没造成什么影响。”
“律法里会因为你是过失杀人而不判处你死刑吗?”
谢长安问出这话时,甚至是有些诧异的,他想他终于认清了此人的真面目。于是就能更加坦然的面对他了。
“今天村里来了不少人,还要吃我家的庆功宴,你就留下来一起吃吧。否则让人见了咱俩关系不好。只怕要叫人说你闲话。”
谢长安说这话时是真心为他考虑的,得罪了村里如今前途正盛的读书人,还不知道有多少人要去嚼他的舌根,谢长安经历过,因此就不想让此人再经历。
但这听在宋有田的耳朵里不亚于是酷刑。
曾经比不得自己的小伙伴,如今以高人一等的姿态站在他的面前。对他说出如此残忍的话语。
他的手紧了紧,硬邦邦的说道,“算了,我家里做了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