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
小药童像是看不懂她们的神情，淡定道：“这种病原本就霸道，因此治疗方式也只能以毒攻毒。不是彻底治愈，便是加重病情，甚至一命呜呼。”
族长夫人的手都攥紧了。
小药童这句话，无疑是将风险和机会都明明白白地呈现在了他们的面前。
接下来的选择，也完全掌握在他们自己的手中。
程心宁都有些被这紧张的气氛给感染了，嗓子有些发干地咽了口口水。
若是她自己，恐怕哪怕只有十分之一的机会，也要拼死一试的吧。毕竟她绝对不是那种向命运轻易屈服的人。
但是别人的性命，她却没法替他们决定。
“我愿意尝试。”
很久之后，在凝滞到程心宁觉得呼吸都越发沉重的气氛中，内室传来了一声沧桑又坚定的声音。
经历了很久的天人交战，族长毅然决然地向这身折磨了他数十年的病魔，发起了自己的挑战。
“你，要不要再考虑考虑？”
族长夫人深吸一口气，急切道。
“不用了，你也不必再劝我，我心意已决。”
族长缓缓道：“宁儿，若是你，你当如何选择？”
“我也会愿意尝试这种治疗方法。”程心宁握紧拳头，毫不犹豫地扬起头道：“我程心宁便是死，也要死在拼尽全力之后！”
“好！”
族长像是受到了她的感染，“都说好死不如赖活着，我赖活了这么些年，也算是够了，接下来便向这老天爷挣一挣命！”
一句话说完，族长夫人依然泪流满面。
一张还带着笔墨香气的纸张被递到了程心宁的面前。
原来，小药童已经趁着刚才的功夫，把药方给写好了。
“这么快？你难道已经猜到结果了？”
小药童的脸上这才露出了符合他那张孩子气脸庞的狡黠笑容：“这么多个病患，无数种生活情境，可我还没有看到谁最后选择放弃过。”
程心宁接过纸，听到他的回答，突然有些动容。
也许和生死比起来，什么都不是大事。
经此一事，她突然觉得此前为了程向东入狱便慌乱非常的自己有些可笑。
今后，无论遇到什么事，都该记住今天小药童这句话才是。
程心宁和娇月去了趟城里，兜兜转转好几家药房，才算把需要的草药都买到手。
小药童便正式开始给族长医治，娇月给他打下手。
人命关天的事，梁九也不好说什么。
程心宁感到自己周遭的生活倏忽间变得安静了起来。
只是，这样安静的日子总共也只持续了两天不到。
宋异洲那里收到消息，族长姐姐的人已经找到了，正由人快马加鞭地往程家镇运送。
从隔壁州府赶到程家镇，不过是两天的功夫。
程心宁听闻了进展，抖擞精神，深吸一口气站了起来。
她知道，哪怕找到了族长姐姐，也不代表着胜利。毕竟她收了那么多钱帮人办事，怎么可能轻易向自己吐露实情？
当然，程心宁也可以选择用更多的钱买通她。只不过这种方法就算见了效，也不能保证以后她会不会为别人更多的利益而再次出卖自己。
因此，打蛇打三寸，她必须要找到组长姐姐真正在乎的东西，从根本上制服她。
而这个要紧的“东西”，经过她这几天的思考，已经清晰可见了。
“娇月，帮我找身衣裳，我要进城一趟。”
“好嘞！”
娇月抛下自己手上的活计，飞快地跑向了厢房。
伺候程心宁这么久，她当然知道接下来要做什么——休息了这么几天，打硬仗的时候终于到了。
莫名，还有些期待呢。
青州城距离程家镇只有两个时辰的马程，这个不大不小的城，最出名的不是商业也不是作物，而是鳞次栉比的赌坊和有“香传千里”美名的好酒。
在无数家赌坊中，“万贯钱”虽然不算是最大的，但因为门槛低，位置好，因此人气一直都很高。
很多没什么本钱，或是不敢承受太大风险的小赌客都会来这里过几把瘾。
但是，今日的“万贯钱”好像和平时的氛围很有些不同。
因为一直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万贯钱”东家，竟然在赌坊里现身了。
不是让人抹桌子，就是让人从隔壁搬几盆花来“点缀点缀”，仿佛有什么大客要到似的。
因此，便有那不知情的赌客问道：“怎么，州里哪个大官要来万贯钱体验体验不成？”
“州里的大官？呵呵，没见识。”
那东家因他这话，白眼都快要翻到天上去。
不过他的不屑并没有什么人相信，因为对于这些升斗小民而言，州里的官就已经算是顶了天的人中龙凤了。
不少人想看热闹，结果等了半天也没见着什么特别的来客，再加上这一日手气普遍不好，便渐渐地散去了。
但是，有一个人却在人来人往中坚守在赌桌面前，杀红了眼。
他便是程家族长姐姐唯一的儿子，程兆龙。
作为一个“运气不好”的赌棍，他已经输了很久，快要连饭都吃不起了。
就连他娘离开前藏在床底下的那些钱也被他偷偷取出来，送进了赌场里，才免去了输钱还不起，要被人切去小指的惩罚。
不过，今日他却像是突然转了运似的，不停地赢钱。
虽然每次都只赢一点点，但是从早上到现在，大半天下来，也已经很可观了。
身边的赌客来了又走，只有他稳赢不输。
这明明是一件想起来会觉得奇怪的事情，但是他可顾不得这么多，只觉得自己终于要时来运转了。
再多赢一点，他想着，只要再赢两盘，他晚上就能去怡红楼里点那个垂涎了许久的头牌姑娘了。
但也就是在这时候，一辆低调的青布马车停在了万贯钱的门口。
一个娇俏的姑娘掀起门帘，从马车上走下一高一矮，两位容貌不凡的公子哥来。
高一些的那位，气质高贵，眉眼锋利，让人连多看一眼都觉得心惊。
而矮一些的那位，则美艳得让大姑娘都羞愧，偏偏“他”还嘴角噙笑，仿佛天生多情似的找人眼。
这两位，正是宋异洲和女扮男装的程心宁。
两人下了马车，脚步都没停顿一下，径直走进了万贯钱，而后一直向最靠里的一张赌桌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