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在地牢里聊了很久,久到白鸿冬从地牢里出来时,他透过监牢的铁窗发现外面的天已经黑了。但尽管如此,藺坤却还是在原地等着他。
“今天真是麻烦藺大人了。”白鸿冬的声音里带着些许歉意。
“世子不必在意,保护世子的安全本来就是我的职责。”
听了藺坤的话,白鸿冬笑了笑,跟着藺坤向外走了出去。
“不知道世子和他聊的怎么样?”
“他给我讲了讲他的故事,一个让人听了十分同情他的故事。”白鸿冬说这话的语气有些低沉,似乎是有些不愿再提起这个故事。
“那个故事我也听了,的确,很可怜。”
“那大人也一定派人核实过了吧。”白鸿冬看着藺坤的眼里闪着一丝光,可藺坤并没有看他。
“没错,当天我就派人去他说的那个地方看了。”
“那结果呢?”
“情况的确跟他说的一样,我已经让部下通知那个镇子的官府查案了。”藺坤的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感,好似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案子罢了。
“那,陈山将军的嫌疑?”
“陈山将军没有任何嫌疑,那一天,陈山将军一直待在城里,很多人都可以证明。”白鸿冬知道他没有为陈山开脱,他不会为任何人开脱,他只是在陈述事实。
“我了解了。那,大人准备放人吗?”为了不透露自己和阿蛮的谈话内容,白鸿冬只能以这种方式提问。
“他是很可怜,可他当街袭击官员毕竟是事实,这一点,我还需要跟国主禀明,然后,等待国主的命令。”
“藺大人说的是,是我多嘴了。”
“我能问世子一个问题吗?”藺坤的反问让白鸿冬有些出乎意料。
“当然。”
“世子为什么那么在意那个刺客?”
简单的问题,却让白鸿冬沉默了。
“世人皆苦,我能多救一个便多救一个。”
这是他大哥的原话,他的大哥总是在空闲时便让下人带着食物上街,分给那些沿街乞讨的人。他也曾跟他大哥去过很多次,有一次,他问大哥为什么要这么做,当时,他就是这么回答的。
“世子如此的胸怀,在下佩服。”面对藺坤的赞扬,他轻轻的笑了笑。
他又何尝不佩服他的大哥呢?那个虽然只是一介书生,却心系众生的夏国世子。那个一出生就被寄予厚望的白鸿春。
鸿春,鸿冬,两人的名字仅一季之差,可心境和抱负,却是天差地别。他的大哥一直想要当个明君,救人,救世。而他呢,在父亲宣布自己的大哥是世子之后,他便只想着以后做个将军,辅佐自己的大哥。可如今,一切都变了。
想到这些,他突然有些思念自己的大哥,思念夏国。他的脑海中开始出现大家的身影,有父亲,有大哥,有二哥,还有小柒,也不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样了。
因为藺坤在身旁的原因,他尽量让自己表现的不太悲伤。但在两人在清眠池旁分别后,他的思念便一发不可收拾了。
他慢悠悠的朝着琴枫阁走去,整个人看上去无比沉重。快走到琴枫阁的时候,远远的,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背影,是上官钰。
她是在等自己吗?
抱着疑问,白鸿冬来到了她身后。应当是听见了他的脚步声,上官钰转过了身。白鸿冬发现了她脸上的担忧,想到她一个人在这寒风中站了这么久,他有些心疼,却也有些不合时宜的开心。
“回来了?”在见到白鸿冬的一瞬间,她脸上的担忧化为了喜悦,但也只有一瞬间而已,下一秒她的脸就冷了下来,同时声音也十分冷淡。似乎还在为之前白鸿冬隐瞒她的的事情生气。
“嗯。”捕捉到她情绪变化的白鸿冬像个委屈的孩子一样低着头小声说着,似乎是想用自己这副可怜样来博取一些同情。而事实证明,他的办法奏效了。
发现他情绪不对的上官钰脸上又恢复了担忧的神色。
“怎么了?”她的话中满是关心。
“没什么,刚才跟藺大人聊了聊夏国的事。”他并没有直接说出自己为什么心情低落。
“想家了?”上官钰轻易的猜出了他没有说完的话。
“有点。”他抬起头苦笑着看着上官钰。
上官钰轻轻的摸了摸他的头,在她的手指触碰到自己发丝的一瞬间,白鸿冬感觉到了一股春风。
“不过,想一想,在这也挺开心的,有你陪着我。”他抓住她的手,感觉到一股柔软。她的手好似无骨一般,摸上去十分舒服。
“我可以一直陪着你,不过,你以后有什么事都要和我我,好吗?”她的语气十分宠溺,白鸿冬感觉十分舒服。
“好。”白鸿冬笑着答应了。
“房里有饭,回去吃了赶紧休息,知道吗?”
“知道了。”
目送上官钰离开后,白鸿冬回到屋里吃完了那些还热乎的饭菜。躺在床上,他回想起刚才上官钰对自己说的话。
我可以一直陪着你。他的心里涌过了一阵暖流,他确信钰儿对自己是有感情的,但是自己,真的能无所顾忌的去爱钰儿吗?
对故乡的思念同时也唤起了他对自己身份的质疑。自己是为了保护大哥的安全而来,那假如他安全回到了夏国,势必要和大哥把身份换回来。那到时候,钰儿怎么办呢?
他感觉自己身处一片迷雾之中,别人进不来,他也出不去。迷雾遮住了他的双眼,让他看不到一丝一毫的未来,只能每天这样无奈的活着。他感到十分的烦躁,甩甩头不再去想那些看不见的将来。他脑海中出现了他现在最关心的事,那个牢里的少年。
他想起他和自己说的那个故事,也想起了自己听完那个故事后发出的感慨。
“你是个可怜的人。”他这话完全出自真心。他完全无法想象阿蛮站在那堆尸体中央的场景,也无法去模拟阿蛮当时的心情。躺在那里的每一具尸体,都是他认识且十分熟悉的人,甚至在当天,他们还曾经说过话。
“我会帮你的。”这是他唯一能想到的安慰的话语。
“你为什么要帮我?”他永远忘不了阿蛮流着泪问出这句话的情形。
“你告诉我这些,说明你相信我,在我心里,愿意相信我的人,就是我的朋友。所以,帮朋友不是理所应当的吗?”他的语气那么的理所应当,让阿蛮有些不自觉的认同了他的理论。
“以后,不管是在陵国还是夏国,只要你有事找我,我绝不推辞。”少年脸上的神情无比严肃,他承认一开始是对阿蛮有一些别的想法,想让他为夏国效力,但现在,在听完了他的经历之后,他只想单纯的和这个人成为的朋友。
“我……我也是。”阿蛮一边说着,一边擦掉了脸上的泪水。
之后两人又聊了些别的,在谈话的结尾,白鸿冬提醒阿蛮提防藺坤,并且在从地牢里出去后,也要提防陈山。
阿蛮答应了之后,白鸿冬透过铁门拍了拍了他的肩膀,向外走了出去。
“等等。”阿蛮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叫住了白鸿冬。
“怎么了?”
“你还没说你的名字。”阿蛮的话让白鸿冬笑了出来,的确是自己疏忽了,聊了这么久却连名字都没有告诉对方。
“白鸿春,春夏秋冬的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