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轩很快便带着大军来到了裕丰城,将七千怒狮军的指挥权交给白鸿冬后,他便与白鸿春和陵国大军一道往东南平原去了。临出发之前,洪轩交给了白鸿春一封信,让他转交给谢飞,起先白鸿春还以为这是谢鸣羿给谢飞的家信,可洪轩接下来的一句话却让他陷入了疑虑。
“记得告诉谢飞,务必要等到达平懿关后,把信交给世子。”
原来这信是父亲写给鸿冬的,并且似乎信中还有什么不能让鸿冬提前知道的事,会是什么呢?
白鸿春虽然疑惑,但最终他还是抑制住了自己的好奇心,并没有将信拆开,他相信父亲,无论怎样他都不会害鸿冬的,抱着这样的想法,趁着白鸿冬休息的空档,他将信完好无损的交给了谢飞,并把洪轩给他说过的话,又向谢飞说了一遍,而这次他还特意把语气加强了一番,三令五申的强调一定要等到达平懿关后才交给他。他想,父亲这么做,一定有他的道理,而自己只需要让这一切按计划进行就好。
在陵夏联军的先头部队出发后不久,白鸿冬也接到了出发的命令,是由上官明启亲自下达的。而另一边的阿蛮则属于这次联军的后备军,所以出发的时间比白鸿冬还要晚一两天。于是在离开裕丰城之前,白鸿冬找阿蛮喝了最后一顿酒,当做为自己践行。
“后天就要出征了。”白鸿冬幽幽的说着,笑着看着阿蛮,轻轻地抿了一小口酒。
“一路平安。”这句话是阿蛮以前听过最多的一句话,每日他上山砍柴之前,徐兰都会送他到村口,对他说一句“一路平安”。这一听听了七年,他从没听腻过,甚至如果要是碰上徐兰有别的事没来送他,他那一整天都会觉得心里空落落的,砍柴也心不在焉。可当他傍晚归来见到阿兰后,那种感觉便会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欢喜,一种满足。而现在,那无比动人的声音,他却是再也听不到了。
“我去守关,应该没什么事,反倒是你,这次上了战场可得小心点,这次我不在,没人救你。”白鸿冬边说着,语气也变得诚恳起来。他是真的害怕,害怕阿蛮又像上一次那样失控后杀进人堆,丢了性命。
“我这条命,本就是为了复仇而活的,如果能杀了宫语敬,死什么的对我来说,无所谓。”他的语气无比的平淡,好似只是在说一件无比平常的小事。
若是其他人说这话,白鸿冬定会在心里嘲笑他一番,可阿蛮这么说,白鸿冬却是无比的相信,甚至于白鸿冬心中不禁有些害怕,因为他知道,阿蛮说的都是真话,他这么说就代表他就是这么认为的,在他心里,没有什么比复仇更重要,至于自己的命,只是他用来复仇的工具罢了。
白鸿冬望着阿蛮的脸,他突然生出一个想法,尽管只是个不切实际的幻想。他很想见见以前得阿蛮,以前的那个淳朴的少年,现在的阿蛮,太令人心疼了。
刚刚认识阿蛮的时候,白鸿冬总是有一种异样的感觉,他总觉得阿蛮不太像个“人”,而在上过战场之后,他渐渐的想明白了为什么之前自己会那么想。哪怕心大如自己,在战场上也会担心自己下一刻可能就会丧命,但阿蛮不会,他眼中只有敌人,只有杀戮,他缺乏对死亡的恐惧。而白鸿冬的理解是,他不畏惧死亡,是因为他已经死过一次了,在徐兰死去的一瞬间,阿蛮也跟着死了,而少年的灵魂,至今还游荡在那个已经被烧光了的村子里。
“如果你因为报仇而丢掉了性命,那我真不知道是该祝贺你还是为你惋惜。”白鸿冬无奈的笑着,他这话并不是调侃,而是他真的不知道在面临阿蛮的尸体时,自己应该是一个怎么样的心情。
“当然要祝贺我。”可能是看出了白鸿冬的纠结,阿蛮便粗暴的替他做了决定,而他的直率,也换来了白鸿冬之前从未给人竖起过的大拇哥。
“不愧是你啊,好吧,那我到时候,会开开心心的替你收尸的。”
“这就对了。”阿蛮微笑着举起了手中的酒盅,二人相碰之后,将杯中剩下的酒一饮而尽。
“那你我要答应我一件事。”阿蛮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白鸿冬会突然提条件,但很快他就反应了过来,轻笑着为自己和白鸿冬的酒盅中倒满了酒。
“你说。”
“如果我死了的话,帮我把我的尸体送回夏国。”白鸿冬的话让正在倒酒的阿蛮再度愣了一下,他没想到白鸿冬会突然提出这么一个要求,但其实连白鸿冬自己都没想到自己真的会说出来,酒这东西,还真是害人不浅。
“好,我答应你。”
随着阿蛮的一声坚定的回复,二人手中的酒盅再次碰到了一起,两只酒杯碰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响声,两人刚刚许下的诺言,也随着这酒水一起下了肚,入了心。
二人喝完酒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阿蛮似乎是没什么事,而这就有点让白鸿冬嫉妒他那让人捉摸不透的体质了。在承香斋前分别后,白鸿冬晃晃悠悠的回到了琴枫阁。琴枫阁的门敞开着,远远的他就望到了上官钰忙碌的身影,似乎是在为他打点行装。
白鸿冬刻意的把步子放缓,脚步也放轻,在上官钰丝毫没有注意他的时候,白鸿冬已经来到了她的身后,一把将她抱住,将头靠在了她的肩膀上。
他的突然袭击让上官钰差点吓得叫了出来,而在发现后边那人是自己的丈夫后,她一时间竟是被气的笑了出来。
“又去喝酒了?”她的话虽是问责,但那无比温柔的语气,听起来却又像是关心。
“嗯。”他有些慵懒的回答道,同时感受着上官钰身上散发出的清香,脸上不自觉的露出了微笑。
“你啊你,后天就要出征了,还跑出去喝酒。”
“我自然是知道后天出征,所以才特地选今天去喝酒。”
“为什么?”上官钰有些疑惑,可更多的却是期待,一般自己丈夫这么说,那后边一句话势必是要哄自己开心的。
“这样,明天就能安心的陪你一整天了啊。”
虽然早已想到他定会说出些什么甜言蜜语来,可当那话真切的传到她的耳边时,上官钰却还是抑制不住自己脸上的笑容。
“油嘴滑舌。”
“晚上要不要去上边看星星?”
“可以啊,好久没去了。”
“那请夫人先给我倒杯茶吧,我解解酒。”
“好。”
上官钰答应着想要朝桌边走去,可白鸿冬却丝毫没有放手的意思,反而因为上官钰的挣脱而抱的更紧了些。
“喂,你这样我怎么去给你倒茶?”
“那就一起去,走。”
还没等上官钰反应过来,白鸿冬便将她整个人抱了起来,就这样挪动着朝桌边走去。房中传来了一阵欢快的笑声,少年全身心的沉浸于此时的欢乐之中,他放任自己不去幻想任何不切实际的未来,只将全部心思都花在当下,在别人的眼中,这种行为无异于逃避,可人生,不就是从只会逃避到学会勇敢面对的一个过程吗?白鸿冬懂得这个道理,并且他也知道,自己迟早会拿出十足的勇气,去面对未来将要到来的一切,而现在,他只想当个不懂事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