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肉横飞的战场上,时不时传来刺耳的惨叫声。这是端木今天听到过最多的声音,其次便是人们倒下的声音。其实按道理来说,倒下的声音应当是紧随着惨叫声而来的,但实际却不尽然,在许多人的惨叫声之后的,是肢体落地的声音,一般是胳膊,其次是腿,但没有头颅,因为人的反应没有那么快,在砍下头颅的时候,人是发不出一丝声音的。
强烈的不适感笼罩着他,他想呕吐,但是没有时间。他发觉自己已经渐渐习惯了血腥味,这是很不好的事情,甚至不太正常。他从小到大都不太喜欢那暗红的东西,据他父亲说,小的时候给自己算命的那个道人,还曾经取过自己的血,每每想到这,他总会感觉不寒而栗。
他用力的挥舞着手中的“破风”,将面前的敌人砍翻在地,他的体力早已经透支了,但有什么东西一直支持着他,不让他倒下,否则他早已变成别人的刀下鬼了。他的意识已经开始模糊了,只会机械的重复挥舞的动作。他忘记了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为什么要参加这场战争,为什么要杀人。
在距离端木很远的另一块战场上,一个披头散发的少年,如杀神一般游走在人群之中,是阿蛮。他一手握着端木给他的那把“弑宫”,另一只手握着不知从哪里来的一把战刀,不断的劈砍着面前的敌人,没有人能在他的手下活过两刀,所有人的眼中都写满了对他的惧怕。他强壮的像一头蛮牛一般,速度却又快到让人看不清楚,很多人甚至还没看清他的样貌,便已经成了他的刀下厉鬼。他的力气非常的大,甚至可以直接将敌人手中的刀剑劈断,更可怕的是,他身上的这股力量似乎无穷无尽,而他现在要做的事,正如他手中这把武器的名字一样。
碎石口,此刻这片地方相比刚刚,只多了无数的尸体,和被鲜血染红的碎石。白鸿冬和他所率领的夏军踩在这些尸体之上,和他想的一样,这里果然有伏兵,而人数则只有白鸿冬的一半,看来宫语敬已经提前知道了上官穹一次将所有的兵力全部带了出来,而这些伏兵,应该只是为了埋伏那些想要逃跑的人,却没想到引来了白鸿冬这头野狼。
尽管如此,白鸿冬心中还是存有对宫语敬的恐惧,此人的城府极深。他刚刚在路上用很短的时间梳理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渐渐填补上了这个无比巨大的阴谋。
从陈国举国之力攻打安国开始,这个计划便开始了。陈国的突然进攻虽然是偶然,但在宫语敬发现陈国并不足为惧的时候,便将计就计,引陵国上钩。
他应该是一早就知道上官穹一直在谷林城周围探听情报,至于他是怎么知道的,白鸿冬猜测他应该是在陵国有自己的内应,毕竟以他曾经的身份和头脑,想要在陵国安插内应,应该并不是什么难事。而在陈国大举进攻之后,他先是命令胡之威撤退,还带走了那只精锐的虎啸军,由此营造出精锐已经撤退,军力大不如前的假象。
在确定上官穹回到陵国向上官明启汇报情况后,他假意撤退,实际上是为了让上官父子没有那么多的时间思考,蒙蔽于他精心营造的假象的之中。在把上官穹诱骗至此后,他的计划就已经算完成了一半,他知道上官穹对自己恨之入骨,所以,他会想尽一切办法杀了自己,尤其是在双方兵力有差距的时候。
如果他猜的不错的话,一开始安国的战败,应该也是他提前就设计好的,为的就是让上官穹掉进他早就设好的陷阱里,他知道在他下令撤退后,上官穹一定会追上来,恨意会让一个人在关键的时刻丧失理智,做出不计后果的决定,而这也是击败一个人的最好时机。
当这整个阴谋慢慢清晰的在白鸿冬脑海中浮现时,他也真正感觉到了宫语敬其人的恐怖之处,如此缜密的心思,环环相扣的计谋,还有这份玩弄人心的本领,要是换做他站在上官穹的位置上,他也不确定自己能不能战胜这个无所不用其极的阴谋家,这么说其实也有失偏颇,毕竟他的老师也说过,这打仗啊,比的就是谁更狠,谁更阴险。
“世子,弟兄们都把衣服换好了。”谢飞的话将白鸿冬拉回了现实,而他也已经换上了安军的军服,这是白鸿冬下的命令,也是他们能否反转这场战争的最重要的手段。
“兄弟们,现在,每个人都把我让你们带上的白色布条系在左臂上,这个就是我们的凭证。”他说着,抽出了带在身上的白色布条,系在了自己的左臂上,而其他人也紧跟着他的动作,将随身携带的白色布条,系在了自己的左臂上。
“好了,兄弟们,一会我们就这样冒充安军,混进敌人的阵型之中,将我们的其他兄弟们救回来,记住我们的目的,是救人,切记不要恋战。还有,大家千万不要伤了自己人,救到我们的兄弟之后,立刻将消息传出去,告诉他们左臂系着白色布条的是我们自己人。另外,还有一点最重要的是……”
他突然停顿了一下,话卡在嘴边却说不出来。他望着面前的人,那些人也以相同的目光望着他。他们之中,甚至有比白鸿冬看上去年纪还小的脸庞,而现在,这些人的命,握在他的手里。
“最重要的一点,保护好自己,活着回来,回来了,我请大家喝酒。”这些话,确实是他此刻内心真实的想法,他不想看见有人再死去了。
“出发!”少年坚定的声音在人们的耳边响起,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这是他们的世子第一次上战场,但就是因为刚刚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所有人都愿意相信他,哪怕他此前从未有过打仗的经验,但至少,他在乎他们的生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