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啦!
鞭子继续挥打,这些将兵被打得嗷嚎吃痛,呜咽道:“将军,末将再也不敢了!”
老匹夫又是连打数下,直到把陈都尉抽得体无完肤,这才恨恨扔掉鞭子,脚踏在地掷地有声说道:“某再三言明,尉迟明公为圣人特使,海师监军,你们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胆,竟敢曲解本将命令,在宴会上公然折辱上使,简直是不想活了。”
“某虽让你们去赴宴,也只是叫你们代表某去跟上使打个招呼,没想到你们竟敢说此等狂悖之言,若给某的眼线来报,某当真是被你们给害了,若此话引起圣人猜忌,你等往事难辞其咎。”
“今日,我叫三十余折冲都尉来观刑,就是要你们好好看看,不尊圣人,不敬监军,是个什么下场。”
说完,这才走到尉迟骏身边,喜颜悦色叉手恭维道:“某早已知道圣使光临敝府,今日特地把这兵头子抓来,特地贬斥百下,只为监军使能解气,这小兵之言不足挂齿,有些话只当是笑话,可千万别传到圣人跟前,免得君臣生隙,反倒毁了老臣的忠君赤诚之心。”
戚旭风这番话说下来,基本是跟陇元镇猜测的一样,推掉责任撇清关系,同时也强调一下自己的忠君之情,演戏如此不但看不出破绽,反倒还演出几分真情实感,尉迟骏不得不说是遇上对手了。
武夫拥有了文官的手段,那才是最恐怖的,远的先不说了,光是一个高盛通,就已经把这一点显露到极致。
“老将军,老将军自从安戮妖乱时,就曾跟随圣人南征北战,战乱平定后,更是被圣人委以重任,负责两府防卫,巡航东海,这足以说明您是圣人宠信之人,您如此公忠体国,圣人怎么可能跟你生有嫌隙。”
既然都把戏演到这个地步,尉迟骏也只能见招拆招了,赶紧说几句场面话。
“既如此,那老臣就分明了,上使请上座衙堂,我且详细为您介绍海师营的情况。”
随后,老匹夫把尉迟骏迎进衙堂,等各自入座后,介绍起海师营的情况,从建制历史,再到营地分布、营兵数量、舰船武器、职责作用……林林总总,事无巨细全给说了明白,甚至,比他们收集的资料更为详细。
陇元镇听着这诸般介绍,对老武夫更加好奇,都说是欲擒故纵,这老匹夫竟无一点演戏的迹象,他甚至看不透这老匹夫究竟想做什么。
“多谢老将军,圣人命我担任监军使,我本想着到将军府会遇到刁难,却不料想老将军如此高风亮节,这些消息可是全军的机密,您就这样和盘托出,当真是我预料不到的!”
戚旭风听罢连连摆手:“老臣明白,您是怕海师营不服从您的管教,给您难堪?又或者是我那妻兄梁鸿升故意架空您?不给您任何权力!”
“……”
老匹夫果真坦荡,直接就把尉迟骏担心的情况讲明了,这反倒叫尉迟骏不知道如何接话,只能尴尬点头:“老将军竟料事如神。”
老匹夫摆摆手,颇为坦荡道:“嗨,什么料事如神,海师营积弊良久,早就该革新除旧了,不瞒您说,海师营建制数百年,到我手里二十多年,早已是积弊日沉,若再不改革,那海师营也就完了。”
“你可知道,为何我要让妻兄梁鸿升任监军使?”
“这,将军但行赐教。”尉迟骏也想看看,老匹夫究竟想怎么敷衍他。
随后,戚旭风叹了口气,似乎颇为无奈:“老臣纵有高风亮节之心,也缺了那份勇气,监军使这个位置事涉军营庶务,繁杂又不讨好,若做得好是应该的,若做不好那才麻烦,上到将军下到大头兵,人人都可以指摘怒骂。”
“这么一个吃力又不讨好的位置,几乎可以说人人都不愿意做,我又动不动海师联姻,那就只能我自己吃点亏,让妻兄做了监军使,若他做得好了也算对得起我的托付,若做不好,军营中的人至少给我点面子,也不会过分苛责于他。”
“由此,这位置竟然被他坐了这十多年,如今有圣人亲自派来的特使来了,我早有把他换了的打算,正想把监军庶务托付给上使。”
尉迟骏见老匹夫如此上赶着叫他行使监军使职责,当即好奇起来:“怎么?难道您的妻兄做得不好吗?”
老匹夫故作严肃点点头,似乎对他这妻兄颇为不满:“不瞒你说,我这妻兄能力实在有限,他也不过是个裱糊匠,勉强操持庶务,至于尽善尽美尽职尽责,那几乎落不到他身上,监军使之职责,领受兵员将领的监察、弹劾、巡检事务,同时负责管理具体的安营屯驻、军器统筹、差役工事、后勤庶务,这桩桩件件他都算不上胜任,更遑论做得好。”
“上使,就比如军费筹措一事。”
戚旭风喝了一盏茶,轻轻咳嗽几声,解释道:“自安戮妖乱结束后,海师营从迎战转向守卫,海师营不比北方戍卫府,时刻要守卫边界,此地只有海岸线,三征高句丽、扶余、新罗之后,海岸基本算是安全了,朝廷所拨给海师营的军费按规矩也要打个折扣,多出来的部分,就要靠各自筹措来负担。”
“这笔军费,本应由折冲府自掏腰包来出,我这妻兄竟要地方官府来负担,还要叫他们额外加征杂税负,以此来供养队伍,地方官府体恤海师营将领忠诚为国,竟也咬着牙把钱给征集够数,这才叫海师营将领不挨饿不受冻。”
“虽说问题是解决了,却也给江南百姓造成了负担,此为伤财之举,算不上什么良策。”
“还有营兵安营操练之事!”
老匹夫越说越气愤,继续表达对妻兄的不满:“每月,各地折冲府都要操练营兵,若涉及安营扎寨勤杂兹务,必然要征调民夫,长此以往,每月都要征调民夫,算得上劳民,可若是直接给钱,这笔钱又是一笔不小数目,羊毛出在羊身上,还不都是府州负担,也就相当于又搜刮了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