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防直说。”既然陇元镇不惜要得罪他，多半是严重之事。
“翰王，想是要谋反了。”
此刻殿中无人，陇元镇也不用再缓着说了。
“胡说八道，翰王母子纵然是有夺嫡的心思，怎么可能到谋反这一地步。”
玄帝果然不怎么相信，纵然元贵妃和翰王以前就想借着地下古城夺位，至少他们没能成功，也谈不上对他有什么威胁，这老匹夫虽然伤心也没对这对母子做什么，毕竟，这么多年来的宠信和感情都是真的，只要他们不再生事，玄帝也就把这些一辈子烂在肚子里。
他想，在地下城密谋后，玄帝不愿意处理元家，多半打的就是这样的主意。
如今，又听说他最宠爱的皇子要谋反，下意识不愿意相信，但是，他的眼神是骗不得人的。
“你可有证据？”
杀人还要讲究抓住凶手呢。
陇元镇神色严肃起来：“圣人，谋反是罪在将来，只要一天不谋反，那任何人说翰王谋反，都算是莫须有的罪名，只是，等真正掌握证据只能等翰王起事了，不过若不论证据，臣倒是能告诉您一些蛛丝马迹。”玄帝坐回御座上，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他压低了声音，徐徐说道：“坊间传闻，宁郡王的食客要跟着他去东都，话语间也透露出翰王也要去东都的意思。”
“这能说明什么？宁郡王和翰王素来交好，一起去东都游玩儿也未尝不可。”
玄帝还想在推脱出去翰王的责任。
“陛下，去游玩还要带上自己的食客吗？您也知道食客是什么东西，那怕是翰王的夺嫡班子，他去东都带着自己的夺嫡班子，您，难道还意识不到严重性？”
陇元镇说话间，玄帝的脸色越来越阴郁，最终化为恍惚：“东都，有完整的社稷班子，等于说是另外一个首都。”
“元贵妃，肯定也跟你提过，要翰王就封洛阳吧。”
这一点，玄帝倒是没否认，徐徐说道：“早在东巡洛阳时，元贵妃就已经跟朕说过，东都洛阳繁华富饶，以后要二郎就封洛阳，只是，朕当时以为她是在以退为进，试探我立储的心意。”
只要就封就说明与皇位无缘，玄帝当年就是被明皇这么处理，远走河西数年，直到京城出现变故，才让他得了便宜又有机会参与夺嫡了，元贵妃故意让翰王就封，其目的可能是在试探他的心意。
元贵妃的意图已经很清楚，若玄帝让翰王就封，就代表翰王与皇位无缘了，但若玄帝把翰王留下，那就还有些念想，也许还能继续筹谋，玄帝也明白她的意思，当即也就回绝了。
“现在来看，那时候询问是否就封，很可能就是在为在东都谋反做准备，可，他们又能如何？朕又并非不理事了，难道，他们振臂高呼就能一呼百应？这可是谋反啊。”
哪怕是玄帝要登基，也是走的曲线救国路线，可没直接说要反了他老子，谋反的罪名一旦安到身上，纵然是个皇帝，也很难洗去身上污点，太宗李世明玄武门之变的恶名，至今还在帝王史书中，谁能不怕身后恶名。
“圣人，若您出了什么事，翰王或许就能打着清君侧的旗号动手了。”
玄帝摆摆手，还没说话察觉到其中的深意，立马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你是说，元贵妃和翰王，要用某些手段谋害朕。”
陇元镇点头默认道：“照当前情况看，一旦翰王就封洛阳，只要您出了事，那翰王也就有了清君侧的旗号，这是最顾全名声的招式，但同时也意味着，元贵妃和翰王，势必要谋害您，在您身上下工夫。”
若刚才玄帝只是疑惑，现在再听他的预测只剩下了寒心，自己宠爱数十年的妻妾儿女，竟然为了皇位要反了他，甚至已经到了不惜牺牲他的安危，这怎么能不让他伤心。
“他们当真不念亲情。”
陇元镇听着玄帝的话，觉得有些讽刺，他如果顾念亲情的话，也就不会搞什么灵武登基，至于任由发妻被害死，就更多了一层薄凉，这样的人要寻求亲情，也只能得来阴谋诡计，当所有人都知道他心性薄凉时，他表现出的任何温情，怕都沾染了一层权术的意味，谁敢轻易相信他。
“陛下，亲情比起皇位，哪个更重要。”
再说下去，他就要提玄武门之变和神龙之变了。
玄帝估计也知道他这话是什么意思，一瞬间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子都开始颤抖了，他估计也想不到，身为九五至尊的圣人，也有惧怕自己儿子的这一天，这是对人性的战栗，也是对皇权的恐惧。
当然了，长江后浪、新人旧人，数十年前的明皇，早早在好大儿灵武登基的噩耗中，体会到了皇家亲情的虚伪与冷酷。
始作俑者其无后乎，他做过得事情，他儿子为什么不能做！
李家父慈子孝，兄友弟恭的情谊，玄帝想是听了不少。
陇元镇见玄帝手都抖了，当即叉手道：“无论结果如何，请圣人早做决断，要么现在就以谋反罪将翰王抓获归案，要么，就只能等他去了东都，拉起造反大旗，再兴兵讨伐。”
玄帝想是极其挣扎，眼珠不断乱转，片刻后才抬起头来：“等他去了东都，再仔细观察，若有谋反之意，再抓来也不迟。”
“那，圣人可是想好了，一旦翰王去了东都，您势必会受损害。”
玄帝点头道：“若能以疾病看到各方真心，那，朕也不枉费大病一场，只是，不知道元贵妃到底出什么招式为保朕的安全，朕需要一个替身，最好，是能替朕受损。”
玄帝果真还是怕死，不敢让自己的身体有损伤，陇元镇疑问道：“臣也正有此意，只是，元贵妃在宫中二十多年，与您朝夕相处，对您的脾性喜好再了解不过，若是一个陌生人，即便皮囊肖像您，只要说话做事必定会被识破。”
“可有一个人，与您朝夕相处之人？”
玄帝思索片刻，眼前一亮：“郭令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