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母以子贵,子以母贵相辅相成,钟王李御成为太子后,德妃也从妃位再晋一级成为贵妃。
此后安戮妖乱破长安,太子李御与明皇在龙首原分道扬镳,转而在灵武登基为帝,她与沈皇后一起在后方稳定将领百官的家眷,立下不小功劳。
等到安戮妖乱平定后,玄帝带着亲信返回长安,先是追封皇妣王氏为先圣元懿皇后,之后又追封生母杨贵嫔为仁献皇后,在对待尉迟氏的位分时却犯了难。
尉迟氏只是他名义的母亲,既不是明皇的元后,也不是玄帝的生母,按嫡庶尊卑封不了皇太后,但是她从玄帝诞下时就亲自照料起居,这种抚养体恤之恩不是生母胜似生母,玄帝一度想册封尉迟氏为皇太后,只是百官朝臣以不符礼制为由纷纷施压。
他不得不后退一步,只是把尉迟氏封为明德皇太妃,赐居荣安宫以太后礼遇奉养天年。
万事名不正则言不顺,明德皇太妃终究是太妃而非太后,享受不了内外命妇朝贺觐见,只能以太妃礼接受朝贺,连王氏和杨氏这种去世的妃嫔都能是皇后,她抚养玄帝十几年,却只落得个皇太妃的名号,不光是玄帝意难平,尉迟太妃也心有遗憾,只是碍于面子不好明说。
登基之初,玄帝为补偿尉迟家,把亲妹齐国长公主赐适鄂国公尉迟朗,准他袭爵鄂国公,授上柱国勋官,妹妹齐国长公主的嫡子尉迟骏赏了御前行走,等年纪一到,立马充任四品大理寺少卿,可以说,他能给的名誉和利益都给了。
玄帝一席话说下来,陇元镇总算明白了玄帝的意思,他是想让尉迟皇太妃心情舒畅,他叉手在心口问道:“陛下,臣有一事不明,以前您平乱登基需要依仗文官武臣,如今已经是金口玉言九五至尊,若想封太妃为太后已经是轻而易举,为何不直接册封太后?”
玄帝听完这句话,反而叹了口气,面色颇为无奈:“陇靖安,你还是没搞懂什么是皇帝,皇帝金口玉言不假,也正因为帝王言语有如此威力,为君者才要慎言,朕大可让礼部起册封旨意。”
“但是,你没有再想深处想想,太后是君,太妃是臣,一字之差君臣悬殊,若朕强行册封他为太后,也就相当于驳回了朕一贯主张的君臣相佐、尊王攘夷,若天下人人都以亲疏乱君臣、以关系乱尊卑,那天下就彻底乱套了。”
“朕,不能开这个头!”
啧啧啧!
玄帝到底还是更爱惜自己,以前他是碍于百官反对不能册封,现在能册封了,却又碍于君臣相佐的治世主张也不能轻举妄动,说来是去,他对册封这位养母仍然心存忧虑,他的这种心思尉迟太妃恐怕早以知道,那么,这次万象浮屠宴,更多是玄帝想借着使臣藩国、内朝外朝的朝贺让养母高兴高兴,至少别追着自己要太后的名分叫他为难。
果然,老狐狸就是老狐狸,这么快就把烫手山芋抛给自己了。
陇元镇想清楚这一点,连忙推却:“陛下,紫云宫宴尚且只是小打小闹,那万象浮屠要宴请中外使臣、文武百官,臣的小酒楼哪里配得上那么大的场子,这东西您还是交给礼部和光禄寺吧。”
万象浮屠宴会,听起来荣耀至极,必然也代表十分难办,前朝后宫口味难调,不知道要闹出多大的乱子,对于这种棘手宴会,他的想法是能躲多远就躲多远,绝对不能瞎掺和。
玄帝见陇元镇不愿意,怎么可能轻易放过他,继续说道:“那不行,你要真是聪明,就该拒绝承办紫云宫宴,如今你办的宴席在后宫和命妇中已经传开了名声,以后但凡是较大的宴会,都可能直接找到你的头上,朕也是听贵妃和崇华说起此事特意找到你。”
“你,可不准再推脱了,你若是再推脱,那朕就要以抗旨惩罚你?”
玄帝年年给皇太妃办千秋宴,她怕是早就厌烦了千篇一律的宴席歌舞,若是七十大寿上还来这一套,那就有点太不把老太太当回事了,老皇帝找上他只能怪他自己想事情太简单,以为紫云宫宴只是一场宴会。
现在想想,他是自己挖坑把自己给埋了。
“陛下,您还是把我脑袋给砍了吧,我只是个平平无奇的不良府游尉,担不起万象浮屠宴的担子~”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一旦把万象浮屠宴也承办好了,那以后这样的事情就多得数不清了。
“陇靖安,你…你…你放肆。”
陇元镇见玄帝生气,赶紧跪在胡榻上,额头触地不动。
玄帝气得浑身哆嗦,手指头不断敲着桌案:“哎,稀奇,真是稀奇,朕还是第一次见明着抗旨不遵的,你的脑袋要不是还有用朕早就给夺了去,你知道台谏官给朕上了多少弹劾奏章吗,他们的眼尖的很,你家的食楼铺面你以为我不知道啊?我是给你望北侯府留着面子呢。”
“你就给朕一个准话儿,你到底办不办?”
“阿郎,赶紧给陛下谢恩吧,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别的人想求这个恩典,陛下还不给呢,再说了也不是让你完全承办,你只需要给个章程方案出来,细处自然有礼部和光禄寺、鸿胪寺帮你完成。”
郭令仕拽了下陇元镇,苦口婆心劝说道。
陇元镇见玄帝如此,明显是已经没辙了,他再不答应就真成抗旨了,连连磕头:“要臣接旨也成,你得先把给望北侯府众人赐爵的圣旨也给我。”
他的意思玄帝再明白不过了,琢磨清楚后气都不打一出来:“我说,朕可是天子,一言九鼎什么时候说话不算话,你真心想要,等会儿我叫枢密院给你写圣旨,只是这圣旨不加盖门下印,那也成不了真,你得自己去盖章~”
“好,成交。”
陇元镇心愿达成,如愿以偿抬起头看向玄帝,这老皇帝如果不刻薄,还是有可爱的地方。
“行啦,行啦,朕跟你耗费了那么多时间,连奏折都忘了看,叫郭令仕领你去荣安宫,给太娘娘请个安,让她告诉你她的喜好厌恶,你也好有个置宴凭依。”
“好嘞~”
“那圣旨?”
“滚滚滚,等你出宫的时候,肯定给你准备好~”
陇元镇见玄帝已经不耐烦了,赶紧叉手谢恩退出去,郭令仕无奈一笑,紧随其后前往后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