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说好说。”
陇元镇二人一直记得今天的目的，在歌雾隐和段城式的帮助下，几人开始实验新式纸术。
秦蕴秀的老本行就是纺织，在她的主持下，几个最优秀的江南绣娘，各自坐在花楼机上，以不同的线材密度，编织起棉麻纺织布。
传经通纬、踏板过梭、提花编织……这些细比发丝的棉麻细线混着鲛绡丝，被顶级织工编织为不同密度的棉麻布，等所有织品纺织完成，工坊的人裁切为一米见方的布料，各自熨烫平整，排布在房间。
“郎君，这些棉麻纺织物以不同的线材数量进行混织，经纬一百、经纬三百、经纬六百，经纬满千、经纬两千、经纬三千、经纬四千、经纬五千、经纬六千、经纬七千、经纬八千，经纬数量越多，布料就越是细密厚实，反之则相反。”
随后，秦蕴秀把所有布匹都装订在白框上，放在太阳下让人观察，陇元镇仔细浏览诸多布料，经纬在千跟以下的，基本就跟蚊帐、纱衣差不多，在阳光下透着光，如同纱帐般透亮细腻，那鲛绡线排布期间，隐隐可见云霞明光。
从经纬满千再到经纬四千，这个区间的布料变得更为精密，但是依然能感觉透光薄亮，如同蒙着纸张看阳光，表面变得细密洁白起来，拿起来时珠光更为华丽。
到了经纬四千以上，这些布料已经完全不透任何光亮，尽管遮在眼前却感觉沉闷厚重，就好像窗帘似的，拿在手里都能感觉出重量，上面由于鲛绡线密集，看起来就好像覆盖了一层透明五色薄膜，有种毛皮的光滑错觉，有点接近于后世的塑料质感。
“段兄，纸浆可备好了？”
“好了。”
陇元镇见各个水缸的纸浆已经分布完毕，让绣娘们把棉麻布匹裁剪成小方块，将不同密度的布料贴在钞纸帘上，分别浸泡入不同重量的纸浆液中，让不同比例的纸浆与不同密度的布料充分接触，再分别标注序号和比例，进行最后的对比实验。
纸浆与布料，本来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东西，在陇元镇的试验下，断以各种比例和密度互相结合，这些织工都是匠作老手，造纸技术多少也会一点，利用布满千万根铜针的方块，不断在布匹中穿刺捶打，使得纸浆在捶打穿刺中，被惯性和力度直接带进纤维里，以此让布料与纸浆充分融合。
这些工序，是最繁琐难为的，人需要不同举起针排再下落，这样才能完全刺进布料，完成纸浆与棉麻的融合。
等这个步骤完成已经是下午落日，他们从水缸中捞出钞纸帘，将纸按照编号全部摊在纸跺上，之后又经历榨水、脱帘、烘烤、这才终于把棉麻混布给弄好。
第二天正午，毒辣阳光已经将纸张完全烘干，他们从纸架上取出纸张，按照当初的编号次序排布在长桌案上，等待检查。
陇元镇顺手拿起这些新型纸，棉、麻、鲛绡丝、三桠树皮、青檀皮混合纺织，综合了布料和纸张的全部优点，但是他知道，棉麻和纸浆的比例不同，所呈现的效果也不一样，果不其然还是应验了自己的猜测。
那些经纬过少的棉麻布，因为孔洞过大，有些纸浆直接在中间形成纸洞，就好像是被针线戳得全是针孔，越是线条稀疏，孔洞就越是密集。
过于细密的棉麻布倒是平整，但是也因为线材太过密集，有些纸浆只能附着在表面，湿润时还可贴在布片上，等晒干后立马就像满是鳞片的鱼皮，要么斑驳撕裂，要么起皮干燥，越是线条密集，裂纹起皮就越是难看。
“看来，经纬稀疏或者密集，都不能将棉麻布与纸浆融合，那，我们只能指望中间的布料了。”
秦蕴秀看向经纬在满千到四千的中等密度棉麻纸，这里面呈现的质量要比前两个要好很多，从满千到四千共有四个不同密度，满千的棉麻纸有些许瑕疵，四千的棉麻已经出现裂纹，三千的棉麻纸浆不均匀。
他们的目光，逐渐集中在经纬两千的棉麻纸上，这纸张呈现出米白微褐色，拿在手里轻飘飘，弹起纸张，能感觉出清脆响动；如果用手弯折，可以说是坚韧耐折撕扯不破，放在阳光下，还可见熨贴如纸，鲛绡丝散射光芒，泛出淡淡光晕，形如彩虹落于纸面，摸起来似丝绸般丝滑平整。
秦蕴秀拿起这张脸盆大的纸，说道：“算来算去，真正合适的是经纬两千的棉麻纸，按照我们记载的线材数量，大概是一千两百根棉线、六百根麻线、一百根鲛绡线、另外还有一两纸浆，大概是六成棉、三成麻、鲛丝和纸浆各一成。”
陇元镇拿起纸张，丢进水里，由于鲛绡具有疏水性，可以让纸张短暂地入水不湿，等浸泡过半个小时才见沉底，捞出来后不管怎么撕扯，都能做到撕扯不破、坚韧耐折，如果把纸张平摊压实，很快就会恢复平整。
“就是它了，这个比例就是棉麻纸的比例，若以后都以这种比例造纸，那纸张的问题就解决了，剩下来的就是油墨。”
纸币的元素，无非是图案、面值、水印、纸质、冠号、形制、年号、暗记、印章互相组合堆砌，其中最难解决的其实是纸质、水印、图案、以及防伪暗记，这些东西是纸币的核心元素，只要把这些元素给做好，就不怕有人敢伪造。
“油墨的话，不如试试龙泉印泥？”
段城式插话进来，解释道：“靖安兄，我素来喜欢文房四宝和字画碑文，对印章和字画颇有研究，若要让我选油墨，我必然要选用龙泉印泥！”
“为何？”
这小书生扳开折扇，扇着风气解释道：“冬不凝固，夏不走油，水浸不烂，火烧留痕，这龙泉印泥，可是人世间少有的好东西。”
说完，段城式解开腰间香囊，从里面拿出一方拇指大小的印章，上面是羊脂白玉，下面是错金铜壳，一打开这方印章，可见鲜红印泥油润光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