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如今她做了主子,和这些妃嫔就成了死对头,自己哪怕做得再好,对这些侍妾来说,她依旧是敌人,免不得要被冷嘲热讽、谩骂孤立,可想而知,和她一样的瑞安王,在这样的环境下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
在东宫众多妻妾中,对她最为例外的莫过于尉迟良媛。
尉迟良媛对谭氏好,对他的养子好,并非是什么与人为善的老好人,只是因为看不惯侍妾拜高踩低,她出身鄂国公府是国公嫡女,别说是太子良媛就是太子妃都做得起,就连太子妃王氏的家室,也比不上鄂国公府。
若非是当年鄂国公府被武太后刁难,她现在应该是某个皇子正妃了。
这样的人既有将门虎女的豪横洒脱,也有名门贵女的清高自持,本身不屑于宅斗宫斗,当然也看不上这些侍妾为了仨核桃俩枣,故意为难谭氏,这才愿意出手相助,时常借口给皇孙们送糕点吃食,暗地里接济谭氏,若是碰到谭氏被刁难,必定要出口相助,打抱不平。
她的话确实管用,太子妃的母家尚且只是外地官家,鄂国公府已经是世袭罔替的公爵贵门,再加上尉迟良媛又是个持身以正的人,她都看不下去了,那必定是这些侍妾的错,无论是碍于鄂国公府的面子,还是情势德行,她都只能责罚这些闹事的侍妾。
至于这些侍妾,那就更不敢惹国公府,当年武太后再怎么厉害,也不敢在开国公府头上动刀子,充其量叫嫡女做妾恶心他们,至于抄家灭族,那基本上不可能了。
还是那句话,莫说是公爵王侯之家,哪怕是个家风很严的官家,也不会去叫官家娘子做什么侍妾,她也是因为被武太后指婚,才屈身做侧妃,这已经属于屈就。
但凡做了侍妾,就没有什么贵家,当然也就不敢随便对国公嫡女放肆,他们也不敢随便招惹她,甚至于平时他们也遇不到尉迟良媛。
东宫不是寻常民宅,侍妾抬头不见低头见,东宫的面积也只比太极宫小一点,只要她不愿意见这些侍妾,一辈子都未必能碰见她们几次,尉迟良媛是武太后册封的侧妃,哪怕是妾也是贵妾,拿了诰命的那种,甚至于,她这嫡女就连居住的殿宇院落都是单独建造,鄂国公府时常来贴补接济用度,虽是侧妃,与太子妃相比也没什么区别了。
而其他的侍妾,哪怕是嫔也不过是贱籍,活着的时候一顶花轿悄咪咪送进东宫,死了草席一埋落入坟园,生了孩子也只能送给太子妃抚养,一辈子要么在受宠,要么在生育,
她跟这些侍妾相比,那可算是两个世界的人,她愿意解救身处泥淖的谭氏,无论是虚情假意还是真情实意,光是救她出泥淖的这些行为,也够谭氏念叨一辈子了。
此后,她更是回了太子妃,把谭氏和这个皇孙接入她的宫殿,此后,就算是她殿中的人。
有道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尉迟良媛的德行高风亮节又真心实意,年幼的玄帝在耳濡目染之下,行事作风当然也更接近她,面对谭氏生的皇子,他觉得这弟弟与自己是同病相怜,都不得阿爷疼爱,从不看轻欺负他,真正把他当作亲弟弟在保护。
这样的日子过了几年,直到太子登基成了明皇,他们才从东宫搬出来,进入大明宫后朝。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明皇登基后,他的原配王氏成了皇后,其余侍妾多册封为妃嫔,唯有谭氏是个例外。
东宫侍妾身份最低者是杨氏,她的母家怎么说也是六七品官家,而谭氏的母家,甚至只是农人,她身份如此低微,当然也就封不了妃嫔,但是,她好歹是侍妾,又跟了明皇那么多年,也没办法贬她做宫女,王皇后碍于情面,就只是封了个七品才人。
此后,后宫中人不断新旧推陈,赵丽妃、武惠妃、董贵妃、杨淑妃、刘华妃、卢贤妃、韦顺妃先后晋位,唯有她始终是才人,除非节庆典礼需要她充场面,否则,她就是后宫的透明人。
谭氏真正晋位,还是她在弥留之际,明皇给的虚封。
当年,谭氏早亡,年幼的瑞郡王为生母请封,明皇本来就不待见这个皇子,当然就视而不见,故意叫高利仕拦他在外面,哪怕是瑞王找到武惠妃宫中,也叫他避而不见。
瑞郡王没办法,只好跪在武惠妃门外求封,这件事也令明皇大为不悦,若非是尉迟德妃带着钟王赶到,他很可能就被明皇给责罚了,还是尉迟德妃上言,谭氏是潜邸旧人,一辈子没有册封过也有些太委屈她了,毕竟她也曾为皇室诞下皇子,不看功劳也有苦劳。
明皇很可能是看在德妃面子上,这才勉强给了谭氏一个谭顺妃的位份,叫她走得没那么憋屈,因为这件事,明皇一直都没给瑞郡王开府,尽管瑞王没提,从此刻开始,多半也是彻底对父子感情寒了心。
以至于安戮山叛乱时,宁愿跟着兄长风餐露宿去灵武,也不愿意随着众多皇子去蜀地避难,在他眼里,亲父都不过如此,能靠得住的唯有他的兄长,钟王,因为这个原因,瑞郡王视玄帝为亲兄,事事以兄长为先,可以说是他的第一号忠心部下,跟着他南征北战立下汗马功劳,也算是跟前第一的红人。
直到玄帝在灵武登基,他这才给这位皇弟提了爵位,叫他名正言顺成为亲王!
在陇元镇的记忆中,玄帝确实待这位皇弟很是特殊。
玄帝刻薄寡恩,对这些没什么感情的皇兄皇弟算不上好,甚至是有些刻薄。
毕竟,这些人当年趁着母妃受宠,没少为难他,玄帝登基后多会在各种地方大做文章,杀了些刺头野心,也贬了一部分酒囊饭袋,能留下的都是些识时务听话的怂包,基本上是当做了臣子来对付,有功就赏有错就罚,不容你僭越放肆。
他面对瑞王,与其他弟兄相比,是真的把他当做亲弟弟来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