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喏,我这就去问他老人家,这一筒是给您的,您继续享用就好。”
说完,陇元镇放下冰粥巨碗,拎着另外一口竹筒走进中院大案牍库。
说起来,上次来大案牍库还是二三月,如今半年过去了,案牍殿一如往常忙碌有序,算珠筹盘啪啪作响,通算博士们也都各自忙碌,计算着籍册案牍,等走上高处,陵翁还是坐在太师椅上,随着身体晃荡来晃荡去。
陇元镇故意把冰粥的碗口打开,又拿起一旁的蒲扇轻轻扇起凉风,奶渣果香的味道,随着冷风飘进鼻孔,这白胡子老头跟没睁眼的狗娃子似的嗅着鼻子,闻到这味道立马清醒了。
“这是啥东西那么香,老朽活了那么大年纪,都没吃过这种玩意。”
等陇元镇把碗放在桌案上,老顽童迫不及待下了太师椅,盘在胡榻上给自己盛了一碗,唏哩呼噜吃了个干净。
“甜糯舒爽,你这小子还真有两把刷子,听说食楼办得风风火火,要不是我要看守大案牍库,我也就跟着他们搓一顿去!”
老头子胡须皆白,身子也有点佝偻,皮肤皱纹却出奇得少,脸面跟红苹果似的油光锃亮,白儒袍外罩纱衣,看起来好像得道人仙,古人语鹤发童颜,估计也就是这个样子。
“这是食楼新做的式样,要是您喜欢吃,我回来的时候给您多带点就是了,这倒也不是什么麻烦事儿。”
陇元镇这话说得陵翁舒服得很,老头子笑得合不拢嘴,嚷嚷道:“到底是圣人跟前的红人,跟这些酸腐书生就是不一样,几句话就说得我高兴极了,你啊,心里鬼主意估计不少,是不是有什么要求着老朽,先准备点东西叫我张不开嘴拒绝。”
“陵翁,这绝对没有!是我请教高公,他说他没您有见识,叫我来请教请教您。”
陵翁眼神狐疑上下打量着这小子,看他没有骗自己,这才收起怀疑的心思。
“你猜得对,有些事情确实需要陵翁答疑。”
“行,看在你这么孝敬我,只要老头子我知道的,肯定知无不言。”
陇元镇有了这个包票,拱手在前问道:“您可知道,大端是否有地下城市存在?”
此话一出,这老头放下小碗,眉头紧紧皱起看向他,陇元镇仔细观察老头子眉宇间的细节,大端的国土下很明显有地下城市,如果没有地下城的话,老头不会露出好奇惊恐的表情,而应该是疑惑。
“你问这个干什么?”
陇元镇背着手,左摇右晃靠近老头子:“您问的是干什么,意思是大端真有地下城市。”
“你少打听这事儿,这属于皇族秘辛,老头子要是告诉你了,我怎么跟玄帝交代。”
陇元镇想起玄帝听他说起逆党的恐惧情绪,现在想想确实小题大做,玄帝平叛那几年南北乱成一锅粥,也没见他害怕过,如今只因为乱党消失就变得恐惧,仔细思索其中厉害,更多原因,应该是想到了乱党不在地面很可能是在地下。
细细想来,能让当今皇帝如此害怕的乱党,恐怕来头还不小呢。
“陵翁,这件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除此以外谁都不知,再说了,我想了解这些也是为了查案,圣人已经把追查乱党的任务给了我,我问你这些事也算是尊圣命查案。”
陇元镇见老头子气鼓鼓的还是不想说,凑近他耳朵:“要不,您晚上到食楼去,我给您置办一桌南北全席,叫您好好吃顿酒席,我们也好把酒言欢。”
老头子一听说要吃好吃的,比谁都兴奋,雪亮老眼唰唰发光:“这……看在你如此虔诚,老朽就破例帮你一次,出了大明宫也好说闲话,老朽啥时候去?”
“就散衙后吧,这道印离开了您,还能保护大明宫吗?”
陇元镇很好奇,这道印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没问题,老朽只是看道印的,原本是怕胡人魔族来刺王杀驾,如今皇统严明,这样的事情很少,不碍事的!”
他见老头子连连打包票,心中逐渐放心,心说陵翁不愿意在大明宫说这些往事,除了难言之隐外,可能是怕触动了道印再传给皇族什么消息!
有此情况,陇元镇对陵翁掌握的皇族秘密更加好奇,等傍晚散衙后,他让长孙斌他们先去了春庭馆,自己一个人带着老顽童赶往食楼。
等二人进了包厢,童伯早就把酒席先置办好!
既然是请老头子吃宴饮全席,少不得要吃南北名菜:
南方的黄豆猪蹄、糖醋排骨、挂炉烤鹅、剁椒鱼头、鱼肚脆丝、烤乳猪、文昌鸡、茶田鸭、潮府卤味;北方的果木烤鸭、肉片炒肉、清汤燕窝、奶汤蒲菜、葱烧海参、糖醋黄河鲤鱼、九转大肠、油爆双脆、锅烧肘子,酸菜肉丝、锅贴炖鸡……
这些菜肴琳琅满目,南北荟萃,摆得桌案满满当当,桌边还摆着精酿的葡萄酒,它们紫红若霞,存在琉璃酒坛中晶莹透露,色如琥珀。
“老朽还以为你只是意思意思,没想到你这小子是真的破费。”
陵翁拿起筷子先吃了一条鸭腿,撕得满嘴流油呜咽道:“要说起来,上次我吃大餐还是鱼丫头请的,这都半年过去了,天天吃不良府那些没味儿的狗饭,嘴里淡出个鸟儿来,还是好菜有味儿。”
“鱼丫头,阿翁你指的是鱼若卿吧。”
陇元镇想起她,也有将近二三个月都没怎么联系过了。
“她怎么会请你吃东西?”
陵翁摆摆手:“那当然是你这个臭小子啊,她是想问我你到底是什么资质?”
“然后呢?”
陇元镇也想知道自己是什么资质,虽说考核被给了下品,他总觉得自己不至于那么垃圾。
陵老头险些说漏了嘴,意识到自己差点被绕进去,脸色顿了一下,继续胡吃海塞:“嗨,这我当然不能告诉她啊,定品这件事只有高盛通能知道,老朽要不是看在她是我师兄的徒孙,份上,我才懒得跟她掰扯几句,连太上忘情都还没领悟呢,我跟一个小丫头片子有什么好聊的!”
“徒孙?您居然是陵盛风的师弟!”
算起来,连嗣汉道尊李鹤玄都是陵盛风的弟子,除了嗣汉道庭的平辈真人和长辈老道,所有玄都宫人全都算是老神仙的徒孙。
“那可不,我师兄道心卓绝,开明开悟比我早太多,又先我一步领悟太上忘情,早就去天界做老神仙去了。”
陵翁的话叫陇元镇分外好奇,他也想知道太上忘情究竟是个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