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氏,本官何时说过笔墨吏犯罪了,今日找你们来是告诉你们,这三个笔墨吏确实冤枉,是叫你们放心,从今以后可以安稳办葬礼了。”
尉迟骏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愣住了,眼神中有狐疑也有不解,三个妇人的小表情全都被陇元镇看在眼底,果真是有问题,若三个笔墨吏真的是被冤枉的,一旦他们的家人得知三人无罪,神色更多的是庆幸和高兴,若有了狐疑,就说明她们对结果存在意外!
为何意外?
这三个妇人在潜意识觉得家人所做的事情确实是死罪,而且应该被治罪株连,如今却被通知无罪,这种完全想不到的结局,与他们自己所做的心理建设有极大出入,他们本想继续抗辩、申述、喊冤,这么一来,就完全没了立场。
可以说,愣住片刻是身体的反应,眼神狐疑是心理的反应,身体和精神都不相信这个结果,足以说明这三个笔墨吏到底冤不冤枉。
当然了,这才只是前菜而已,陇元镇还有更精彩的等着她们。
“大……大人,他们当真无罪?”
吴氏先发出疑问,其余两人先后跟进,尉迟骏点点头:“确实,昨日我派人打捞黄河河道,在河滩淤泥里发现十几具被乱流冲进河边的尸体,查验身份后发现是流民寨百姓,还有另外三具尸体穿着文官官服,想来就是押船的三个文笔吏,今日来只是叫你们认领尸体,等明日我们尸检完,就会让你们领走。”
这三个妇人听完尉迟骏的话,眼中有狐疑更有惊讶,吴氏虽说不信那真是她弟弟的尸体,到了这个时候却不得不演戏,眼神感激说道:“原来如此,命妇知道我那弟弟惨死,本想使钱叫黄河水鬼去捞他,如今叫大人们找到了,也算是全了民妇的心愿。”
其他两个妇人见她如此,也知道不能船帮,各自欠身答谢,神色意味不明,晦涩难懂。
“走吧,我带你们去停尸房,叫你们去认领尸体,不过本官得事先提醒你们,这尸体被泡了几日天气又热,早已腐烂得没了皮相,你们怕是无法辨认清楚,若知道他们身上的特征,还想告诉我们,我们也好区别身份,为他们建立死亡案卷。”
尉迟骏说完,也不等她们同意,让陇元镇带着他们走下正堂,穿过公廨的长廊来到后院停尸堂前。
吱呀一声,堂中大门打开,陇元镇一示意,三人战战兢兢走进去。
“死者为大,这里只有我与你们三人,其余人全被我们屏退了,没有仵作的帮助,你们可要仔细观察,免得认错了尸体。”
陇元镇看向这三个妇人,本身进入停尸堂就够惊悚了,再把他们三个单独留在这里,就更添了无助感,只要把握好度,不怕他们不上钩。
众人说着话时,陇元镇已经把他们带到几张停尸榻前,周围的尸体全给盖了白布,又用河泥水藻做了伪装,再加上故意用腐烂动物做出的臭味,还没见尸体光是闻到味道就足够吓人了。
“请吧。”
三个妇人虽听得见他的话,手脚却像是被捆住了似的,难以向前挪动一分。
这些妇人自从船难后还没见过父兄子弟,她们也怕家人真的在船上,多次要人传话给赵秋棠要见活人,只是一直都被赵秋棠以息事宁人为理由无视掉,可以说,她们对家人尚且活着一事只有零星消息,而无证据。
在陇元镇看来,这些妇人不敢上前,既害怕未知尸体的惨状,也怕真的是自家人惨死,她们更受不得血腥腐臭的气息。
她们骤然见存尸榻上躺着三具穿笔墨吏官服的腐尸,心中对家人还活着一事已经有些许动摇,他们怕赵秋棠给他们来个假戏真做,真的让他们给官船陪葬,一时也不敢上前,纷纷愣在原地。
“娘子们,咱们就别浪费时间了,若是你们的家人,你们也得尽快拖走,免得腐烂时间太长生了虫。”
说完,陇元镇招手在前,那三人你推我我挤你,就是不愿意上前,吴氏怕露馅只好壮着胆子走上台阶,深吸一口气掀开血呼呼的白布,才刚见到腐烂的手臂,立马吓得后退数步,战战兢兢看向陇元镇:“大人……我等妇道人家不宜见血腥之气,不若大人找仵作替我们查探尸体,可好?”
吴氏果真是鬼点子比较多,她这一句说出来理由正当,也挑不出错,引得另外两个人纷纷附和:“是啊,是啊,若真是我们的家人,我们自然知道胎记印记一类的东西,只要找准了这些,谁去查探尸体都是一样。”
“好,那就由我来替他们查探尸体,你们把他们的胎记痕迹一类说出来,我好替你们翻到地方。”
陇元镇等的就是他们这一点,这些妇人不确定尸体是否是家人,根本不想接触尸体,若是让他替看的话,就必须告诉他三个笔墨吏的胎记体貌特征,如此一来,他就有足够多的机会造假,这就叫兵不厌诈。
“大人,我儿赵广峻在左背有一拇指大小的青黑胎记。”
“大人,我家阿郎右肩有一刺青,为六眼骰子式样。”
“大人,我阿弟身上并无明显刺青胎记,但他身上戴着我给他的长命锁,与我身上的样式一样。”
这三个妇人说完笔墨吏的特征,陇元镇装作来查探尸体,在尸体各自的部位不断翻找,在这一过程中,他催动烟火蜃珠,利用烟火蜃珠虚幻造景的特性,将幻境的整个范围扩大到三个妇人眼前,转过身说道:“确凿无疑,我已经把尸体的面目遮住,你们可来查验。”
这话,叫她们立刻慌了神,也不管这尸体是真是假,慌忙来到陇元镇身边,胎记刺青信物一应俱全,跟她们所描述的一模一样,任谁看了都看不出是假的。
她们本就对家人还活着存有疑虑,如今得见信物,半信半疑一下子成了证据确凿,众人后退几步,伏地嚎啕大哭:“我的儿啊,你怎么那么命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