陇元镇看众人都同意了他所说的,决定把计划先定下来:
“万象浮屠宴大概是在五月,咱们还有一个月的时间准备,咱就是说,歌舞这块儿该怎么排练还怎么排练,至于万象浮屠的改造,叫交给尉迟骏来做,我和许宴要专门处理琉璃灯的事,等半个月后我们一起对下进度,再看怎么配合。”
“行啦,该说的我都已经说了,这些东西就先别告诉圣人,等我们确定章程了拿出完整的奏折给他,圣人确定采纳,后半月就可以具体实行。”
“赶紧吃吧,煮得时间长了就不好吃。”
为了听陇元镇说话时众人已经停下手中筷子,等他把话说完,众人这才想起来暖锅中还煮着东西,各自拿起碗碟吃起来。
一顿饭,把所有事情敲定,等宴席散尽,众人也都各地趁着宵禁前归家。
……
东市、市署、公廨
清晨微熙、红日攀云。
许宴打着哈欠,牵着马走进市署送进偏院马厩,马夫见到他不自觉点头哈腰,奇迹般接过缰绳替他把马拴进驻马石,连平日给的草料都好了不少,马儿吃得鼻息嘶鸣,想来是极可口。
“刘翁,这草料不是给市令的吗,你怎么给我的马吃上了。”
许宴受宠若惊,大为惊讶,这马夫赶紧拱手恭喜道:“许堂官,大喜啊,吏部的官敕已经下来了。”
许宴没想到户部的官敕那么快就来了,赶紧跑进衙堂,所见之人皆是拱手道喜的脸色,一句句“贺喜许公高升”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许堂官,这是您的公验籍册,到西市去点卯倒班即可!”
市令是个白胡子老头,见许宴走过去,极为不舍得咽了口水,不情不愿把吏部官敕推过去。
这老头子如今六七十岁,年纪一大把却依旧是从六品的官阶,即便如此,他也已经是东市公廨最大的官,至于其他的堂官,多是在八九品,眼见他手下再普通不过的堂官骤然升官,还是从五品的官阶,脸上虽没说什么,手却明显很实诚,眼里的嫉妒遮都遮不住。
许宴本想接过官敕,见抽出官敕有阻力,明显是这老头子不想放手,他只得尴尬一笑,手中使劲儿把官敕令册抽出,仔细浏览敕文。
尚且不提那些辞藻华丽的官话套话,他把官敕文书挤干水分再找出重点,总算是看明白了官敕里给出的信息,大概也知道万年县官榷使到底是个什么官,拥有什么职权和责任。
早在明皇时期,长安所在的雍州改制为京兆府,长官为京兆府伊,他下辖节制二十多县地,其中,万年、长安为京县,新丰渭南、郑县华阴、蓝田鄠县、始平武功、上宜醴泉、泾阳云阳、三原宜君、同官华原、富平高陵等治地为畿县,所有辖县地合起来称之为京畿道。
万年县官榷使,负责的正是万年县境内的榷税经商,平级的官员多为其他畿县官榷使,在所有官榷使之上,有长安知院官和京畿道官榷留后,任何京畿县产生的银钱输送,都要按照规矩章程朝上输送。
若抛开与他无关的知院使和官榷留后,京县分巡院里也有为他服务的下官,分别是左右官榷副使、录事官、巡覆官、勾检官、勘会官、巡检官、衙吏、役夫等堂官胥吏,他们各有所司,分别负责经商官榷、账簿勾稽、检覆巡查、文书记录、跑腿附会、保护衙堂等庶务。
许宴年纪轻轻怎么可能不想升官,以前只是苦于没有门路和银钱,现如今有贵人襄助,直接晋升为从五品,心中自是得意欣喜,只是,他好歹是个科举出来的读书人,到底是还要点儿脸面,圣贤要求的喜怒不形于色他尚且做不到,只能拼命咬住舌尖,好用疼痛来压制笑意,即便如此,也就免不得喜气盈腮。
“许公,我等跟您同为市署堂官,当时我就知道您年轻有为、聪慧能谋,一定比我们这些老东西要有出息,没想到果真被我等说中了,以后若继续平步青云,可不要忘了我等,若能提携一二,必定涌泉相报。”
“好说好说,若以后有机会,自然要提携诸位大人,也不枉咱们同僚一场。”
许宴看向他周围身着蓝绿圆袍的中年堂官,个个都吃得脑满肠肥大肚子,连宽大的官服都撑得十分贴身,也有那消瘦如猴的始终病恹恹,看得人提不起说话的兴趣。
这些堂官也都上了年纪,大多四五十岁,平时来了公廨什么公务都不办,或是偷偷出去吃朝食,或是烹茶练字,一壶茶一张邸报,从早到晚就过去了,脏活累活要么交给年轻堂官,要么就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来回磨蹭,可以说把消极怠惰、昏庸贪蠹这八个为官之忌给集齐了。
前几次,这东市放生池清淤的活本不该他做,是这些堂官嫌清淤船脏乱,这才被市令这老混蛋强行指派给自己,他本以为这辈子都要跟这些昏官庸吏待在王八池子里,谁料想因祸得福,反倒叫他遇见了陇元镇。
这几个月,他以清淤为由把河蚌捞出,既清理了长安漕渠河道,还能为东市挣不少银钱,如此功劳却被市令给抢了,反倒是京兆府把他的奖禄给调高了一点,从那时候他就自己只要老官不下去,他们就永远也出不了头。
他虽然嘴上答应得好好的,背地里却已经在唾弃这些人,只要他离开了市令,这些人就已经跟他没有任何关系。
“诸位大人,我看西市距离东市也挺远的,我就先到西市去了,诸位勿送,后会有期。”
语毕,许宴抱着笑脸朝他们鞠躬致谢,转过身头也不回走出东市。
纵马扬蹄、赶赴西市,许宴按照官敕上的地址,停在万年县官榷院前。
这座官阙院位于西市放生池附近,正好与陇元镇的酒楼和食楼隔着放生池相望,是座数进院子组成的方形院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