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明尘古井无波的眼神,终于出现疑惑:
“起初,我还以为是空文打诳语,要戏弄师兄弟们,还想罚他抄写佛经,直到亲自去禅房看见我师弟口吐鲜血在莲团圆寂,我这才相信他说的话,赶紧叫武僧去报给官府。”
“万年县派衙役查了五日,没查出什么有用线索,就先暂时把这座院子查封了,本来他们还想封禁法玄寺,是我搬出圣人的碑文,才让他们打消这个想法,只是把相关人召过去问问话,很快就又放回来了。”
陇元镇听着明尘的话看向周围,屏风前的桌案明显有干涸的黑血,好似一块狗屁膏药黏在桌子上,他走进桌案一看,可见血迹从桌案前滴滴沥沥朝经堂蔓延……
他并不做声,沿着血迹的方向走进经堂!
这里陈设更为简单,不大的地方比马车大不了多少,一个半人高的黑漆供桌陈列在东墙,桌案上放着三尊金漆佛像,瓜果满碟、炉鼎熄灭、线香断裂,供桌下只有一个编织成莲花图案的蒲草软垫。
软垫前半步放着漆色油亮、摩挲出包浆的木鱼,用来敲鱼的木杵握把血迹斑斑,已经把手握的位置染成了红色,连木鱼上都沾了些污血,还有血滴子从木鱼延伸到蒲草软垫,把上面的莲花染得污浊不堪。
从表面看,明慈大僧应该是在正堂桌案上受了伤,然后一路滴着血从正堂走到经堂,跪坐在佛像前敲打木鱼,然后爬到蒲团上圆寂,之后被走进来的小沙弥空文发现,通知给明尘。
除此以外,禅房中没有任何打斗、摔倒、腾挪的奇怪痕迹,可见他在禅房死亡不是原因而是结果,至于致使他死亡的原因是什么,还要再收集其他线索。
陇元镇不动声色记下这二三情况,问向明尘老和尚:“被传召去的人,都有谁?”
明尘思索片刻,回忆道:“空文、空缘、空观!”
“这些都是何人,跟明慈是什么关系?”陇元镇又问道。
“明慈是法玄寺的首座大僧,负责禅堂讲经、教化僧众,空观、空缘是寺庙指给他的小沙弥,负责照料他的衣食起居,就住在我们进院子里的西禅房,至于空文,他是明慈收养的徒弟,平时也住在西禅堂,只是不负责他的起居,只是在明慈讲经时在一旁伺候。”
明尘无一隐瞒,全都汇报给陇元镇,他琢磨片刻继续深入询问:“他们关系如何,明慈死时这三个人在哪里?”
提起这一点,明尘眼中闪过敬佩之色,不由自主双手合十:
“明慈师弟持戒二十年有余,六根清净、虔诚向佛、明净无私,在佛法造诣上甚至都要高我一等,原本寺庙里德高望重的诸座僧钟意的主持是他,只是他好像对管理寺庙不感兴趣,这才把位置让给我。”
“这十来年虽然不过问寺中庶务,却处处都显仁爱善义,对待师兄弟恭顺,待弟子厚道慈爱,哪怕是外寺来的僧人也照样以礼相待,是个真正懂佛法的人,一旦寺庙需要化缘善捐,他必定会亲自登门化缘,那些善心施主看在他的名声的份上,也愿意慷慨解囊、乐施香火。”
“寺中僧众也多知道他的脾气秉性,尊称他一声首座,可以说除了我这个主持,他是寺庙中地位最高的僧人。”
陇元镇听着明尘对着师弟狂吹彩虹屁,立马打住他:“明尘主持,我是说这些小沙弥与明慈的关系怎么样?我不是要你夸你师弟。”
“阿弥陀佛,施主肯定以为老衲骗人,出家人不打诳语,我所说句句为真,跟施主说这些其实已经回答了你的问题。”
这老和尚顿了顿,继续解释:“如此高僧大德,寺庙僧众大多敬服,空文、空观、空缘对明慈祥更是敬重有加,他们虽不是父子却情同亲人,绝对不会是他们动的手。”
“这可不一定。”
陇元镇听完明尘老和尚的话,明慈如果真像他所说的那样具有大德,那他被刺杀一事就显得过于匪夷所思,试问谁会杀死一个世人公认的高僧。
既然明慈被刺杀,就说明他得罪了人,又或者是有人看他不惯想害他,无论是哪种情况,都表明明慈不简单。
如此细想,陇元镇反而对明慈的慈悲善良产生了一丝好奇,他就着话题反问道:“既然他如此善良仁义,为什么会死?”
“这?”
明尘一时语塞,等了良久才徐徐叹了口气:“世事难料,也许我师弟说惹到了什么人,才会结下如此仇怨,以至于他断了性命。”
“惹到了什么仇人?”
陇元镇抓住他话中漏洞,上前诘问:“老和尚,你方才还说你师弟善良仁义,这样的人又怎么会惹到他人把自己涉入纷争中,这话明显是前后矛盾,要我说,知人知面不知心,你这师弟也许不像表面看得那么简单。”
“阿弥陀佛,出家人不打诳语,既然陇施主不信老衲,我也无须多言,僧众已经在院子里集合,你且问问他们的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