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北朝的老百姓没得选择,他只能选择佛陀所宣扬的思想,毕竟,好歹是解释了他为什么受苦,以及受苦为了什么。
原因重重,因由无数,南朝上到皇帝,中到贵族,下到平民,全都对佛尊文化深信不疑,甚至,已经到了要争抢出家的地步,这是因为成为僧侣,确实能做到物理脱离“苦海”,好处可以说比当一个平头老百姓好多了。
首先,僧侣受人尊敬,只要是个僧侣,都可以脱离劳动生产成为一个被供养者,在尊佛风气下,多有贵族与僧人交往,以图玄学交流,亲近风尚,甚至,僧人有出世的特权,别说是面对官员,就是面对天子,也可行礼不跪。
这在南北朝时期,是完全不可想象的,庶民成了僧侣,也就相当于从平民身份获得解脱,成为不事劳动的坐食阶级。
在南北朝,真正算得上是坐食阶级的,除了宗教,就只剩下公卿官僚和皇族门阀。
再者,寺庙拥有税赋特权,可以不用缴纳税赋,只要是寺庙的土地,官府就不再收税赋,甚至,有些贵族还会把自己的钱财、土地、物品无偿捐给寺庙。
在这种完全利于寺庙的情况下,寺庙的土地、建筑、财产成倍数增长,再加上皇族赏赐的庄园田产铺面,几乎可以说积蓄了不少社会上的财富,尤其是这种财富还可以法定不缴纳税赋,那就更显得佛寺的富裕。
在这种优待佛寺的制度下,很多百姓看到了机会,只要把他们的田地卖给寺庙,就可以利用寺庙的免税特权来钻空子,寺庙收下田地后,他们的田产就属于佛田了。
按照朝廷的制度,佛田氏不需要缴税赋的,只需要给出很少的一部分上供给寺庙,剩余的大部分就能自己留用,比被官府剥削强多了。
既然有利可图,多有农人和商人愿意把田地挂靠过去,以划为佛田来规避税赋。
最后,成为僧侣,还可以免除徭役杂役。
古代,平民老百姓成年后,除了要为朝廷免费做大头兵以外,还要每年抽出几天为朝廷免费做工,在南北朝乱世,做役还算能留下一条命,要是做了大头兵,按照世道兵荒马乱的状态,基本上意味着成了炮灰,唯有极其幸运情况下,才能拿得军功。
因此,军役也就成了百姓都想逃掉的徭役,有些成年男子甚至要自断手脚来逃避徭役,他们如此苦心积虑的事情,只要成为僧侣后,就完全可以从赋役黄册中除名了,以后,就不需要再服任何徭役。
在如此多的优待情况之下,若成为僧侣,基本上相当于脱离了苦海,百姓见成为僧侣有那么多好处,当然也就对剃度出家趋之若鹜。
但是,任何事情都有利有弊,佛文化在南朝兴盛时,也造成了很严重的后果。
首先,首先是思想上的玄空。
皇帝的偏爱、贵族的喜好、百姓的选择,当这三者互相统一时,使得强大的佛尊文化席卷南朝,南朝府州郡县多建立各类寺庙,在那低矮的城池中,浮屠佛塔几乎成了城池的最高点,寺庙中广集僧侣僧尼。
南朝的臣民都沉浸在虚幻的佛尊叙事中,每开口必定是善哉我佛,这种空想直接影响到北伐,导致臣民不思进取,连累北伐接连失败,甚至,有些人想就此偏安江南。
佛尊文化,就好像南朝臣民的虚幻美梦,让他们完全沉浸在颓废奢靡的末日氛围下,再不管俗世安危。
其次,是经济上的衰退。
这些僧侣不事劳动,是妥妥的坐食阶级,这也意味着,每个人一旦成为僧侣,就算是社会丧失了一个拉动力,数十万人都成了僧侣,那给朝廷徭役征派造成的损失,是不可估量的。
由于寺庙不缴纳税赋又吸纳产业,社会的财富也不断被吸纳到寺庙,社会的财富总量其实就是个大蛋糕,谁多吃一口,那一定会有人少吃一口,可以说,寺庙吸纳的财富,本该流入朝廷。
他们本身就不缴纳税赋,又拼命聚敛财富,朝廷本该掌握的财富被迅速稀释变少,这也使得朝廷对民间的掌控越来越弱,甚至,朝廷为获得财富,会继续压榨其他百姓,既让自身变得越来越弱,也让百姓过得越来越苦。
正是南朝寺庙的疯狂,让北朝民族看到了佛尊文化对百姓的侵蚀,他们这才开始反思北方的佛尊风气,这些统治者深思熟虑花后,不约而同选择了灭佛。
北魏太武帝灭佛、北周武帝灭佛,北方经历两次灭佛运动,基本上算是将佛尊文化的土壤给一并清除掉,随即引入道门信仰,也就唯有南方始终有佛尊文化的传播土壤!
陇元镇说到这一点,基本上也就说清除了佛国钟情江南的原因,多半是可信众广泛有关。
歌雾隐听着他的分析,继续问道:“可佛国为什么会选择瑞王?他为什么不选择翰王,又或者是其他王爵,瑞王照你的话说,只是个酒囊饭袋。”
陇元镇叹了口气摇头说道:“这我暂且不知道了,但是从瑞王的字里行间来看,他酒囊饭袋的德行大概是属于伪装,真正的面目,就连对他的兄长都瞒着。”
“那,你打算怎么办?把这些书信都交给玄帝?”
歌雾隐问道,以陇元镇的个性,确实有可能这么做。
他摇摇头:“暂时还不到时候,这些东西尽管都把矛头指向了瑞王,可到底只是书信,人家瑞王既没有派兵来这里,也没有参与叛乱,就凭歌隆藏书信里要瑞王做皇帝这些话,很难撼动瑞王的位置。”
陇元镇这话并不是悲观,而是血淋淋的现实。
玄帝既然把瑞王看作亲弟,那必然是对他爱护有加,就连他做的错事都能无限包容,这次,在只有书信的情况下,瑞王的错很可能会被他高高拿起轻轻放下,他不相信玄帝会因为这些书信,当真就把自己的皇弟给处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