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月之后，波澜渐平。
尉迟骏的府兵，在余杭府恢复正常后，已经调回海师营，此刻，估计已经巡航海上。
陇元镇站在官驿里，站在阳光下伸着懒腰，多日以来，他带领着宣慰兵除了查抄就是砍头，着实有些枯燥血腥，这么一看，还真有点想念长安的莺歌燕舞。
“陇靖安，我能问你个问题吗？”歌雾隐站在他对面的走廊里。
“问吧，郡主娘娘想知道什么，我一定知无不言。”他伸了个懒腰。
“其实，我们本来就是来诛杀辜家的，早在黄河案时，圣人不就已经知道辜家的事情，我们一开始包围辜府，何须浪费时间搜集证据，反正这都是你知我知的事情。”
在歌雾隐看来，躲在暗处搜集证据，实在是太不划算的一件事，若以她的脾气，直接能杀入辜府，了结辜家老小的性命。
陇元镇磕着瓜子，斜眼说道：“年纪轻轻，未婚女子，打打杀杀，成何体统，辜家确实罪大恶极，但是，若是毫无理由就把辜家给抄家了，那在舆论上也就落了下风，你也知道江南民意，豪族的事情解决不好，很容易把好事做成坏事。”
“你想想。”
陇元镇决定好好跟这僚民掰扯掰扯其中的厉害：“你想想，若是毫无罪证直接抄家下狱，在百姓看来，是圣人垂涎江南豪族的地盘，这才用莫须有的罪名，把他们给治罪了，这里透漏出的消息就很微妙了。”
“也许，百姓会认为圣人容不得江南豪族，也有人会说，圣人这是过河拆桥，毕竟，当年，辜鸿盛在安戮妖乱平定后，确实为漕运安稳出过力，甚至，是出了大力，若非是他，江南江北以及北方不会那么快疏浚运河，可以说，辜鸿盛还算立下了不小功劳，这时候圣人把他给灭族了，此后谁还敢投资漕运，若无人肯出力，漕运最终会逐渐衰落。”
“更重要的是，有辱圣人名声，为了不落下他杀功臣的嫌疑，辜鸿盛的死必须师出有名。”
陇元镇说起这一点，语气严肃起来：“里通外邦、联络逆教，这两个罪名足以把辜家上下都送上西天，只要师出有名那就并非圣人刻薄，而是辜鸿盛自己猪油蒙了心，做了对不起圣恩的事情，怨不得任何人。”
“这个罪名，也是对江南官场上下门阀权贵的交代，叫普罗百姓知道，辜鸿盛罪有应得，也叫门阀官宦明白，这并非是他容不得豪族势力，只是为江南未定着想，同时，也算是给全江南的百姓一个交代。”
“你想想，这半年白教闹得人心惶惶，百姓难道心里不犯嘀咕？我把辜家势力、白教分堂都要三堂会审，还要把他们的罪责恶行全部写清楚公之于众，就是要叫百姓心中有数，此后，谁提起辜鸿盛都会觉得他罪有应得。”
随后，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道光：“抛开这些目的，若论辜鸿盛实际做的事情，杀他千百次都不为过，他的罪名也并非是我虚构，完全经得起查案，此后千年万年，辜家都别想在翻案。”
“当然了，这样做也是想给佛国一个下马威。”
“佛国？佛国远隔重洋万里之远，你怎么给他们下马威？”歌雾隐略略好奇，这陇元镇太喜欢出风头，话语里故弄玄虚。
“辜鸿盛死后，江南再无氏族敢和佛国联络，这就是我给佛国的下马威。”
陇元镇咳嗽几声，解释道：“若是辜家不明不白被抄家，此后佛国还会培养新的势力，说不定其他门阀世家，也有可能跟佛国接触，这次我半月内把辜家上下千余人治罪问斩，也是做给其他世家看的，他们的罪名其实余杭官服给我列了一本子，其中涉及诸多罪状，我最终选择这两个，完全是因为能杀鸡儆猴。”
“此后，若还有江南世家企图裂土，那辜家就是他们的下场。”
“说得好！”
他们说话是，走廊忽然响起拍手声，二人循声看去，只见沈客臻带着沈兴禹走进来。
这一次，二人见陇元镇穿得贵重奢靡，这才看出京城权贵的味道，当即叉手道：“给上使、镜国郡主请安。”
“免了，你我都是熟人，何需要如此多礼。”
陇元镇看向沈兴禹，此人多次倨傲，此时倒是温润如绵羊了。
沈兴禹温柔说道：“说来也真是惭愧，阿翁和家父竟未能知道，那护院竟是您屈尊降贵化麟为鲤，我们见半月来风波平息，特来请上使赴宴，还望上使忘却不快，赏脸过府。”
“嗨，你们太客气了，我乔装打扮完全是因为要放松辜家人的警惕，案件这几日就要封卷存档，到时，我必定过府一叙。
沈客臻见陇元镇答应了，脸上笑颜如花荡漾开：“那好，那好，你们一定要过府。”
二人走后，歌雾隐满眼好奇看向他：“我怎么感觉县主似乎有点钟意你？”
“岂止，她还想嫁给我呢。”陇元镇扣扣鼻子，一副我知道我很帅的样子。
“呵呵，那他大概不知道，你在京中的那些红颜知己，若知道的话，也算她能忍。”歌雾隐皮笑肉不笑，揶揄道。
“那，我们现在时打道回府？”
“还不行，有些问题还没解决呢。”
“什么问题？”
陇元镇继续说到：“这些水尸啊？我找人看过了，他们不是尸体，而是活生生的人，只是被改造成了尸体的样子。”
“你是想把解药找到？”歌雾隐总算明白了他的意思。
“对，那些水尸你也看过，你有把握能治好吗？”陇元镇迫切想知道这一点。
她摇摇头，颇为无奈：“我只能判断是傩蛊巫毒，别说是我了，就是我娘亲自来了，也不过是能暂时压制，想要彻底恢复，除非是我师祖出马。”
“你师祖，南佛翎？”
陇元镇似乎记起来，确实有这么一个人物。
“是。”
“那正好，你带我去找你师祖，反正兵尸解药也没出来，也许，能帮我们把这些毒都解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