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的行动都落到审判者的眼底。
审判者们神情各异，或是皱眉沉思，或是带着几分戏谑的笑意。
很快话题汇聚到一起，他们对着画面里圣女反常的举动做出点评。
“圣女被花言巧语打动了？”身穿长袍的审判者轻轻点了点下巴，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声音带着几分调侃，仿佛眼前的画面不过是一场无关紧要的戏剧。
和林音久先前的推测差不多，她经历的一切，正是某一个审判者经历过的事情。
至少，这场幻境里面的一切，都是真实存在的。
屠夫突然对创世灵族发起攻击，一时之间，死伤无数。远离人世的创世灵族未能预料到这样的打击，一时间被灭族。
灵族大殿成了屠宰场，灵族的骨肉被分割、吊起，或者在地上腐烂。这些是真实存在的。
圣女悲愤至极，以自身性命为代价，换来对屠夫所在之地的一等一的报复。
高科技大厦登时崩坏，飞行器不断坠落，惊呼声混杂成一片，家人分离，也是真的。
对灵族下手毫不犹豫的那个屠夫，用尽最后的力气，在洪水之中托起一只瑟瑟发抖的小猫，依旧是真的。
圣女不理解。这是为什么？
为什么会发生这一切，为什么明明对她的族人狞笑的穷凶极恶的屠夫，却能那么温柔地用尽生命的最后一丝力气，救起那只瑟瑟发抖的小猫？
难以释怀的结局在日积月累之中成为心魔，随着地位的提升逐步演变成幻境，而圣女——或者说审判者——呆在这里，等待着一个又一个人给出破局的答案。
“这不是花言巧语。”圣女将情绪全部收敛，长睫低垂，伸手抚摸趴在她膝盖上的猫。
猫已经很老了。她似乎也在这里很久了。
即便如此，她依旧难以诉说看着那些画面一遍又一遍重复来时的心情。
她看见过很多答案了。
目前最被认可的答案，是利用读档的机制，一遍遍磨练自己，最终去用一己之力拯救所有人。在这条路上，目前只有两个候选者成功了，绝大多数都顶不住导致崩溃，最终失败。
成功的候选者里，一个高兴地转身就走，期待给予他的奖励；另一个留了一会儿，很快看见屠夫的惨状，转头指着她的鼻子怒骂。
所有的光芒笼罩在救世主身上，圣女记得他们站得高高的，向她伸出手来，像是无上的神祇，给弱小之人予以垂怜。
他们当然是英雄。至少，从评分来看，选择这条路的候选者，只要成功，无一例外评级达到S。
圣女也必须承认，他们帅气，英勇，让人热血澎湃、热泪盈眶，如同救世的盖世英雄，披荆斩棘，赢得所有赞扬，光芒万丈，让她一时怦然心动。
审判者们都说这样的救世主很强，很好，适合成神。可是圣女的心结未能解开，幻境依然存在。
退而求其次的答案也有。有些候选者试图说服她不要献祭，说那些族人死了就死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他们理性思考，衡量出来最佳的答案，认真告诉她“沉没成本不计入成本范畴”。用最少的代价，以换取最好的结局。
她也知道冤冤相报何时了。可她一遍遍这样告诉自己后，幻境仍旧存在。
还有人用最粗暴的威胁将一切制止在她献祭之前。达成了最快通关的成就。
至今仍被审判者们津津乐道。
这些都是答案。
看过很多答案之后，圣女突然有些心疼自己的族人。
自己的种族面临灭顶危机，族人们却只能呆坐在原地，像是一个个工具人，等待被屠杀，或者等待一个天降之人来救，成为烘托那个天降之人的英勇身姿的背景板。
难道自身就一点儿事情都不能做吗？
没想到的是，林音久说了一句，“自救，我们一起”。
在她眼里，这不是某一个人的事情。即便她一个人也可以反复磨炼，直到成为那个救世主。
“这不就是不想承担责任吗？”一名审判者冷嗤道。
“不一样。”另一名审判者反驳，“如果单纯不想承担责任，她完全可以用她前两种方案。”
更快，更粗暴，更不需要一次次试错。
可她想要救更多的人。用一个普通人的方法。
“怎么说呢？”那名审判者略一思考，“就好像她知道自己不属于这里，但是她希望，即便她走了，这里也能一直很好。”
“说到这个，她好像之前一直求死来着。”有审判者开始翻林音久的档案。
这样的对话让圣女沉默了一会儿。片刻，她出声：“我感觉到……”圣女顿了顿，“林音久很怕死。”
“你们没有意识到吗？”她指着画面中林音久身上浮现的青绿色光点，“如果不是怕疼、怕受伤、怕死，她根本不会有那样的被动。”
画面之中，林音久还在迅速安排着后续。
新一次尝试，配合不佳，未能成功。一环套一环的陷阱中途失败后，林音久毫不犹豫撞向明晃晃的刀剑。
早死早重启，早重启早安排。
青绿色光芒蔓延，回血被动生效，读档开启，但是死亡的痛苦与恐惧没有消失，依旧会不断蚕食最后一丝理智。
就算没有回血被动，幻境中依旧会由于读档而无限复生。她的回血被动一直生效的原因，无非是因为审判幻境能剥夺主动技能，却无法剥夺先天带来的被动技能。
圣女长睫微颤，似乎明白了什么。
明明林音久很怕死。
可是见过众生万象，面临无数次死亡后，她还会坚定地将剑对准自己的胸口，以此在有限的时间内，换取剩余人的多一线生机。
圣女轻叹：“明明嘴上说着救不过来。”
行动却格外诚实。像是依旧不知道天高地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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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档多了，就会背板。
林音久站在一片废墟中，四周是残破的建筑和散落的瓦砾。她的脚下踩着一道刚刚绘制完成的法阵，符篆在她手中闪烁着微弱的光芒。
根据之前的经验，她已经提前准备好法阵，牵制住前来的屠夫，用来拖延时间。
远处，屠夫的身影逐渐清晰，手中的巨刃泛着冷冽寒光。
“来了。”她轻声说道，手中的符篆迅速甩出，法阵瞬间激活。一道无形的屏障在她面前展开，将屠夫的脚步硬生生地拖住。
审判者们一愣：“她什么时候冲破了法阵的使用限制？”
“难怪这么有信心。”
已是审判者的圣女站在一旁，目光平静地看着屏幕。她的手指轻轻抚过水晶表面，仿佛在感受着林音久的一举一动。
“是我画的。”她淡淡道。
审判者们一愣，随即有人不满：“你帮她作弊？”
圣女微微一笑，目光依旧停留在屏幕上：“现在我的身份是创世灵族的圣女。灭族之祸就在眼前，我当然要出手。”
审判者们无言以对，只能默默地看着屏幕中的林音久继续她的行动。
林音久全程预判屠夫的预判。
利用之前无数次逃跑失败的经验，她带领着一群年幼的灵族孩子玩了一招空城计。
防御撤去，殿堂门大敞，几个孩童立于高台之上，稚嫩的声音响起，哼着咿咿呀呀的歌：“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
屠夫：？？？这还唱歌欢迎起来了？
进，还是不进？
看着像是投向的样子，但是向来畏惧屠夫的灵族突然这样大敞着门，让屠夫没来由紧张。
事出反常必有妖。屠夫首领略一思考，决定派一个小队的人先进去看看。
于是，那一小队的人中了埋伏。
先埋伏，后动手。
还没等屠夫首领反应过来，林音久故意暴露自己的位置，吸引屠夫首领的注意力。
同一时间，她找了一个音容相貌都与圣女极为相似的姑娘，将她带到了另一个高台之上。
两个高台同时敞开，同样的长裙飘飘，同样的轻纱覆面，同样的端坐抚琴。
屠夫的目光在高台和废墟之间来回游移，无法确定哪一个才是真正的目标。
“谁才是真的圣女？”屠夫眉头紧锁，“给老子站出来！”
下一刻他眼前一黑。
林音久突然从阴影中冲出，一拳狠狠地砸在他的脸上。
“你猜啊。”她冷笑道。
屠夫被打得一个踉跄，脸上瞬间涨红。他刚要开口，林音久的第二拳已经接踵而至，重重地击在他的腹部。
“我们今天必须死是吧？”林音久抢先说出了他的台词，带着几分挑衅，“要是我就不呢？”
先前读档中，死在眼前这男人手中的次数没有十次也有五次，林音久太熟悉对方的出招。
屠夫哪想过这么挨拳头？他脸颊当即气得通红，刀尖一转，猛然砍向林音久的面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