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轮到粟云深拖林音久的时间了。”
直播间的观众们听不见粟云深说了什么,但是能够看见,林音久准备离开之时,粟云深说了点儿什么,林音久就停下来。
两个公会积分咬得太紧,也就几十的差异。
这种时候,谁能得第一名,还真说不定。
观众席上讨论的声音汹涌:
“没想到一个盒子里能开出来一千多的巨大积分。”
“这也太不科学了。”
“也科学,给比赛增加一些变数,才有看点。”
“就是就是,如果都是类似分数,那看到一半就知道结局了。谁能看见翻盘局?”
“这违背了比赛的公平原则!”
“有没有能力找到最高积分的盒子,以及能不能判断出有高积分盒子、敢不敢冒险取这种只存在于可能性的盒子,难道不代表选手的水平?”
“这话说的,难道偷水晶获胜不公平吗?”……
讨论声音太强了,扰得解说的话筒里都掺进去杂音。
解说默默地进了一个更安静的房间,将房门关上。
“看来,你家粟云深,也觉得音久难对付。”白清然莫名有几分骄傲,看向一旁的长明会长,“你说是吧,张……”
“咳!”长明会长猛地一咳嗽,打断白清然快要脱口而出的他的姓名。
“云深只是相信他的队友。”长明长老看着直播画面,“长明公会的成员都很厉害,就算没有他,也能获得接下来的积分盒子。”
说归说,长明长老心中嘀咕,不知道有谁能识别唇语,他也想知道,粟云深到底要说点儿什么。
粟云深看了看四周,又甩出几张符篆出去。
一时间,烟雾四起,连周围的树木都模糊了踪影,更别提看清粟云深的口型了。
“这玩意儿要是拿来打混战,得是多么优秀的方式。”
林音久盘腿坐下:“结果,你拿来对付直播镜头?”
“不知道直播镜头在哪里,只能出此下策。”粟云深笑道,“否则,直接击毙那些眼睛,是最方便的方式。”
“哎,指不定这整片天空,都是直播镜头呢。”林音久翻出一颗灵果,“毕竟这是一个游戏世界嘛。吃吗?”
粟云深摆摆手表示拒绝:“你刚刚的话说得并不准确。
“若是用这种烟雾弹来干扰局势、打混战,可能会落得敌我不分,最终导致大家都出局。”
“阿星”的出局,就是来源于类似的一场混战。
粟云深温柔看着手中的酒盏,雾气弥漫,给酒盏上沾了一些晶莹剔透的水珠。
“他名为韩星变。多数人都喊他老韩,只有我不一样。他让我喊他……
“阿星。”
按韩星变的原话来说:“这样子,咱一眼就能分出来,是你在喊咱!”
-
那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久远到,粟云深已经忘了过去多少年。
那时的游戏世界还不是现在的样子。所有被卷入末世游戏的玩家,睁眼看见的世界,就是过渡界。
有枯沙城的过渡界。
真要说的话,枯沙城已经是过渡界里最为安详平和的地方。特别是新的世界规则建立之后,枯沙城更是没有了任何威胁。
在粟云深刚进入这个末世游戏的时候,过渡界分为多个区域,像是一个开放世界的地图,每个区域都有自己的特点,一样的是,每个区域的存活难度都很高。
自然物资丰富的巨湖区域,野怪横行,水中时不时冒出巨大的虾蟹,一钳子下去,就能把人打到丝血。
那里还会时不时冒出来会隐形的怪物,以及躲在暗处射冷箭的家伙。
看似物资不错、野怪也不多的地方,在每条获取食物的路上,都会出现可怕的看守,骑着骏马,手持不同武器,血厚攻高,打不过只能跑。
相对野怪比较容易打败的区域,则一片虚无,像是眼前的焰火之地,光秃秃的,寸草不生。
孤身一人很难生存,于是出现了同伴,出现了团队。
那可能是现在的公会的雏形。
由于环境恶劣,每次出门搜刮物资,都会安排多人同行。久而久之,一些固定的搭子就搭配出来。
粟云深的搭子,就是韩星变。
韩星变比他早进入末世游戏一个月。就一个月的时间,已经让他的经验丰富到足以带领一个小萌新。
粟云深从没有想过,在那样的环境下,还会有人那么热情。
他甚至问过,“既然物资缺乏,那少一个竞争者,就能多享有一些物资。为什么还要将自己知道的一切,都教给新来的玩家呢?”
韩星变就会笑:“生存是一方面。咱们要出去啊。若是人类已经自相残杀,岂不是遂了这游戏制作方的邪恶愿望?”
末世游戏的规则,在那时候也是:
现实世界的对应城市被封存,只有玩家通关游戏,才能解救对应的城市。
虽然不知道这个末世游戏到底因为什么而展开。但是,韩星变理所应当地将其视作一股未知的、强大的邪恶势力。
而他要做的,就是以弱敌强,一步步向前,一步步变强,最后通关游戏,拯救自己所在的城市,再拯救所有被困住的城市。
“就像是小说里的主角一样。”
“总之,不能让游戏主办方的邪恶念头成真!”
——进入末世游戏之前,韩星变是一个玄幻小说迷。
可能是对应这样的爱好,韩星变的所有技能,都酷似玄幻小说中的能力。
炼丹,画符,御剑。什么丹修、符修、剑修,融合在他身上。
他根据同伴们的特点,倾囊相授。粟云深在他那里学的最多。
“真要说的话,”粟云深摇晃着酒盏,剩的一点儿酒,已经快要枯竭,“我还会点儿剑,也能炼点儿丹。”
全都是韩星变所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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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来也怪,环境恶劣的末世游戏,居然会因为一个人的存在,成为鲜衣怒马的快意江湖。
吃不饱饭,韩星变就说,“这是修士必须要经历的,辟谷阶段。”
被野怪袭击,韩星变也笑,“行走江湖,受这点儿小伤又有什么?”
一次出门寻找食物时,偶尔获得了一坛酒,韩星变就偷偷将粟云深拉到一边:
“咱们将酒埋在这里,等通关游戏、渡过末世,再来取出这杯酒。”
“到时候,知交对饮,好不快活!”
他说得诚恳,眼中闪烁着希望的光芒。
在粟云深印象里,韩星变是一个无所畏惧的男人。
除了怕鬼。
粟云深还记得,有次出去找吃的时,和韩星变走散。再次找到对方时,韩星变正缩在一处,手中握着烛台,瑟瑟发抖。
他额角全是汗珠,右腹、左臂上有贯穿伤,被他简易包扎。
还以为他遇见了什么可怕的敌人,粟云深也紧张起来,四处探寻一番,尽是野怪的尸体。
“他们都被咱解决了。但是……”
但是,在黑暗的深处,似乎又什么影子在飘荡。那影子像贞子一样,长发覆面,面色惨白,双脚不沾地。
“哦,你是说这个?”粟云深指了指狭窄走廊的尽头。
漆黑之处,一个悬挂在半空中的彩色鸡毛掸子,正在随风摇晃。
韩星变面色僵硬片刻:……“这事儿你可别告诉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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粟云深和韩星变的配合越来越默契。
他们聊起过很多事情。关于为什么来到这个末世游戏,关于通关的可能性,关于能不能联系到在其他地图的玩家,关于出去之后,要做点儿什么。
“也许是聊得太多了。”粟云深将酒杯放下,又甩了张符篆出去,将已经稀薄的烟雾再度变得浓烈。
聊得太多,情谊加深,面对分离时,就愈发难以接受。
“后来,韩星变死了。”
死于一个温柔的冬日。
在过渡界的枯沙城,在一场混战之中。
那时,枯沙城快要成为他们的据点。
虽然城内还有很多游荡的野怪,但是许多地方已经被清理干净,避开野怪视线,走向一个又一个原本空置的小屋,就是他们汇合、休息、互通情报的场所。
不知道是不是这样的据点影响了游戏主办方的计划,要么就是玩家们联合过多,给游戏主办方带来了威胁。
总而言之,一场灾变袭来。
灾变当日,风雪弥漫。大雪将一切变得影影绰绰,只能看见一个又一个的影子,在雪花之中摇摇晃晃,恍若丧尸围城。
混战之中,难以分清敌我。
于是,韩星变就在混战之中,被影魔兵团袭击,身中数箭,整个身体都被贯穿。
枯沙城被一层厚重的白雪悄然覆盖,如刀的寒风停住,枯沙城出了太阳。
能看清一切之时,韩星变的身影,在这银装素裹的世界里显得格外突兀。
雪花落在他的胸膛上,渐渐堆积,掩盖不住那从身体渗透出的暗红。
四周是散落一地的武器装备,在雪地上投下长长的影子。
韩星变脸上还带着笑容,生命就已经定格。他仿佛只是被冻僵了,等待春天的到来,就能够唤醒他。
但是,春天似乎来得格外迟缓。
又或者,枯沙城的春天,还会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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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他的能力,不至于这么轻易地死于影魔兵团的攻击。”粟云深道,“我不理解。这背后一定有什么原因。”
于是,他查了很久。
“直到后来,我听在那个战场的知情人说,影魔兵有一个特点——他们可以模仿——模仿得和真的一样。”
那日疯狂的大雪之中,影魔兵学着粟云深的声音,喊了“阿星”。
韩星变不做防备而去,寻找他信任的朋友,然后,踏入专门为他而做的陷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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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得知此事的粟云深,也被同一个陷阱困住。
“因为他信任我。”
自那之后,粟云深的脑海里,只翻涌着两个字。
复仇。
向影魔兵团复仇。
为自己的朋友复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