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和的轮廓,其上的线条丝丝泛着顺和般的光泽。坚毅的下巴微挺,就连那紧抿的薄唇,都似乎勾起了一抹若有似无的弧度。
沿着面庞而上,却对上一双正一副戏谑的模样笑睨着她的蓝色眸子。而观他此刻的神情,正似将她对他的偷看当场抓获。桃花眼中,竟有着浓浓的得意与宠溺。
“你……”他怎么醒了?
“想问我怎么突然就醒了?”玄聿好笑地望着她躲闪的眼神,一字一句地道,“请问,我有睡着过吗?”
“啊?”
丁飘零有些大脑短路,这什么意思?他……难道一整夜都没睡吗?可是刚刚还看见他闭着眼睛的呀。要不然,她也就不会放开胆子去观察他了……
毕竟这个她苦候了八年之久的男人,这一刻,她才觉得自己的等候有了可能开花结果的期望。
“昨夜是谁睡得那么沉,一闭眼就任我怎么叫都叫不醒呢?于是乎我只得将你抱回房间,然后替你沐浴……光这些,就整整忙活到天亮……”
玄聿一板一眼地解释着,可富有磁性的声音中,却明显压抑着笑意。
“我会睡得那么沉,那还不是因为你……”发觉他反倒将所有的过错推到她的身上,丁飘零有些不悦地欲加以解释,但却发现根本就是越解释越难复杂。望向玄聿那张极力遮掩笑意的俊颜,更是觉得脸红一片。
“那你也可以等我醒来再说的呀,我又没有要求你为我做这做那……”低垂着头,这才不甘示弱地道出这么一句。一想到自己光着身子,而他却在一旁暧昧地为她沐浴的情景,她脸上的灼热便一下子飞升,头,越埋越低。
“可是我愿意。”一句话,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便这般脱口而出。将她的整个身子一揽,丁飘零便直直地倒入他的胸膛。肌肤相触,甚至都能够感觉到彼此的强烈心跳。
“你……我……你……”吞吞吐吐,竟是再也说不出半句。
“别说话,好累,陪我再睡会儿。”将她的脸压在胸前,被子轻而易举地一捞,随后一松,便完美地贴合在紧密契合的两具身子上。
“可是……”她已经睡饱了啦。没有睡意,让她怎么睡得着啊!
“睡觉!”手自然而然地抚上她的发,玄聿闭上了略显沉重的双眸。
既然这么累,昨晚在林子里,怎么她喊累的时候他还那么精神奕奕啊?居然还嘲笑她那么一会儿就受不了……
闭上眼,丁飘零有些郁闷地想着。
*
等到两人都起床,已经是酉时了。自然,中间丁飘零也想要起床,却被某个睡醒的人又按在床.上进行了一番运动,这才到了用晚膳时分才算真正地完结。
一脸餍足地起身,穿戴整齐后,吩咐人备膳,然后又有婢女送来洗漱用具,在服侍之下两人这才亦步亦趋地走向房内的餐桌。
对,绝对是亦步亦趋!
丁飘零都饿得是前胸贴后背了。昨日本来就干了一整日的活没休息,且根本就是被那李嬷嬷虐待得没有吃多少,这番被玄聿折腾下来,浑身酸痛不止,更是饥饿难耐。
竟连只是走几步路,都要玄聿在一旁搀扶着。
“我……其实我……我可以……”
“自己走?”玄聿也不避讳,直接帮她说了出来,桃花眼中,又是那璀璨的笑意。似乎自从认识她,他眼中,便多了一种名为真真正正的笑。
“嗯。”丁飘零似乎都能够听到一旁正在布菜的婢女的窃笑声,双耳倏地一下便窜红了,几乎是咬牙切齿地从鼻孔里冒出这么一个字眼。可恶,他肯定是存心的!这男人简直就是……欺负人!
“没有我,你能走得动吗?”憋闷的笑声似乎是愈发肆无忌惮起来,玄聿将手揽到她的腰肢,一步一步将她带往前。
“有了你,我才更加不能行走自如!”面对玄聿那调笑的话语,丁飘零真想大声将这句话吼出来。然而,当望向他那双似是将无声的警告流露的眸子,竟是没有那个胆量再说下去。只得埋着一张早已熟透的脸,被他安置在一旁的椅子上,与他相视而坐。
一旁的婢女刚想上前盛汤,却被他斥退。而他则自己动起手来:“来,先喝点鸡汤润润,然后再吃饭。”殷勤地为她用汤勺舀了满满一碗,自己则笑看着她,也不落筷。
对于他的一系列举动,丁飘零真的有些招架不住。明明昨天以前,两人虽然已经成婚,在他的心里,相信也只不过是陌生人稍微多了一层名为“娘子”的薄膜。只不过现在呢?她却不确定起来了,她真的不知,他如今的心里,又是如何看待她的呢?
“玄聿,其实你没必要这样做的……”喝下一口鸡汤,丁飘零缓缓地放下手中的勺子,明媚的眸子中暗含着坚定。迟早得说清楚,那么便不如,就选择今日吧,“我上次答应过你,只要你不为难他,我们便……所以,你不用对我转变态度。”若真的不喜欢,不必如此勉强自己。
她,不需要。
反正没有得到爱情的资格,她,早已看清。只不过却由于自己的执念,挣扎到如今。
“这是你认为的?”玄聿的面色一沉,一双眼瞬间变得犀利万分。
见他如此,丁飘零的心竟有一些发颤。她就知道,他刚刚的温柔都是假象。只不过,即使告诫自己不下千遍,她却还是那般强烈地沉沦。
如今见他又恢复了对她的冷然,心痛的同时,却又有一种淡淡的解脱。
本不该奢求,这样,其实也好。正好绝了自己的念想……
“丁飘零,抬起头来,看着我!”见她一点点又龟缩的脑袋,玄聿面上的怒气竟是快速升腾起来。这个女人!她到底想要让他怎样!对她冷淡,便觉得他对她不好;可对她关心,却又感觉浑身不舒畅是吧?
女人,还真是麻烦的动物!
丁飘零被他的怒气所慑服,竟是不敢轻易听从他的话,乖乖地抬起头面对他。
还真是没见到他这样的一面。
他这生的,又是哪门子的气呀?她都很坦白地告诉他不用为她的事负责,仅仅只当作上次的那个条件所付出的代价罢了。她都这样了,他难道还有什么不满吗?
“公子,李嬷嬷带到。”
房门并未曾阖上。偷眼望向门外,暮色早已降临,暗黑,一点点倾轧而来。
似乎是玄聿的一个跟班,叫马赛来着。也不进来,只是站在门边禀告着。
只需一眼,丁飘零便见到了与那人并排而战的李嬷嬷。
正所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见到李嬷嬷的一瞬,丁飘零竟是下意识地身子一颤,口中的饭粒欲吞难吞,竟是一个哆嗦,直直地将它咽入气管。一个劲地咳嗽着,饭粒在喉中梗塞着,只觉得难受异常,竟是连眼泪都不受控制地往外流。其势,一发不可收拾。
玄聿赶忙站起,大步走到她身边替她拍打着背部。一杯水也适时地灌到她的唇畔:“喝下去。”语气,是不容置喙的坚决,可其间隐含的关切与担忧,竟是不言而喻。
就着杯沿顺从地一饮而尽,丁飘零被直直地灌下了三大杯,这才觉得好些。坐在椅子上,只觉得浑身虚脱,竟比昨夜两人在林中的疯狂更甚。
“谢……谢谢……”
其实他……似乎是关心她的……
从刚刚他表现出的紧张来看,似乎真的是如此。
丁飘零在心里小小地雀跃了一下。
如果真的如此,那她即使再经历一遍刚刚的惊险,那也值了。
唇畔飞扬起一抹愉悦的弧度,丁飘零望着玄聿,竟傻傻地笑了。
“笨蛋女人!”冷冷的四个字在她头顶上方响起,在此刻,她竟没有所谓的畏惧或者是排斥,只觉得异常温馨。心中,充斥着温暖。
她似乎,还从来没有被人这般紧张过、在意过呢……
在这一时刻,竟觉得,就连他骂她的话,都是有着淡淡的宠溺。
让她,情不自禁地,愿意再次沦陷……
明明刚刚还那么洒脱地说放下,让他不必为难,可这一刻,她却突然间想要收回之前冲动之下做出的决定。
“玄聿……你……”
“少说话,吃饭!”见她没事,玄聿提起的心,这才放下。刚刚,见到她那般难受的模样,他竟有种撕心裂肺的感觉。第一次,有着心痛的感觉。直觉地希望,他能够替她痛。在以往,他何曾有过这般失常的举动?
蓝色的眸子夹杂着狠戾,状似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站在房门外低垂着头的罪魁祸首,玄聿似笑非笑的俊颜上,竟有种令人骇然的神情。
他刚刚可是真切地感受到了丁飘零对于那个老女人的畏惧,从中,也可窥见他不在府中的这段日子,她究竟是怎样熬过来的。
皮肤虽然依旧光泽细腻,但是那身子骨,却是愈发消瘦起来。明明那般美丽动人的眼睛,其下却有浓浓的黑色眼圈缠绕。更兼之以她疲惫的神态,虽说也有他的缘故,但是他自认为把握好了火候,最可疑的,还是她!
李嬷嬷。
呵!倚老卖老,自从来到这玄府,这宫里的规矩,似乎早就被她遗忘到九霄云外了!
什么是主,什么是仆,天与地的差距,云与泥的区别!
看来还真的得让她好好长长记性了!
“马赛,将你旁边站着的这个老女人送到寒烟楼。过个两天,你带着我的令牌,再走一趟,将她带到三十里外的军营,就对那首将说,本公子将她赏赐给军营里那些个急需发泄的老弱士兵了。”
“扑通”一声,李嬷嬷还未来得及求饶,便被吓得昏了过去……
「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