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春风拂面过,一剪柳枝低头垂。不知不觉中,年味淡了,春耕浩浩荡荡地开始,又轰轰烈烈地结束了。
谷雨过后,农民的时间逐渐空闲下来,除却农间除草,更多的是照顾旱地里的植物。一望无际的田埂间,几个衣着简朴的农民挥舞着锄头,将一根根绿色的藤蔓插入土里,又给它盖上土,浇点水,又继续挖下一个坑了。
不远处的官道上来了一辆马车,看那华贵精美的车顶,与车辕四角垂落的琉璃饰品,便可猜出马车内的人身份不简单。
马车停在了山道前,马车夫停下来,掀开门帘,恭恭敬敬地请出车内的人。
只见一个身着黑色云锦流云纹华服的俊美男子从里面下来,紧接着又从里面钻出一个蓝色云锦华服的少年,脸上挂着笑意,顺着男人的手从马车上跳了下来。
几个老农停下手里的活计,眼睛紧紧钉在几人身上,不时交头接耳,猜测这些人的身份。
男人牵着少年的手,也不怕田间的土弄脏了名贵的鞋子,相携走到那几个农民面前,开口搭讪:“几位伯伯种的什么呢?”
几个农民之前商量过了,如果这人有什么歹心,就让最年轻的那个去告京官,其他人拖住这些人,所以也就不太怕他。
虽然心里头有点紧张,为首的一个老伯还是回答:“种番薯啊,皇上派的苗子,也不知道长出什么玩意儿,但是不种又要坐牢。”
其他几个人瞪了他几眼,警告他别说那么多。
老伯意识到自己失言,鼓着腮帮子闭上了嘴巴。
男人也就是兰清雅却只是笑了笑,问道:“皇上没有告诉你们这些种出来的是什么吗?”
一旁的少年就是纳兰云诺了,他伸手拿了一根苗,上下摆弄着,兰清雅拉着他,轻声告诉他不要弄坏了人家的苗,他才不情不愿地将苗放了回去。番薯苗砸回框里,嫩绿色的叶子颤了颤。
“说了啊,种出来番薯。”
老伯们仍旧警惕着他的来意。虽然在大燕,有了皇上上行下效,丞相能干且廉洁,京官也尽心尽责,但是百姓见着有钱人家的公子哥儿还是怂的。
兰清雅今天只是出来巡查一下,看看百姓们是否会主动种植番薯,也顺便带着纳兰云诺来长念楼外面走走。
春耕前后,他已经凑了大半个国家需要的稻种了,剩余的积分便兑换了不少番薯,一部分发下去让百姓种植,另一部分在皇宫的御花园里种着。
本来番薯这种东西可以无性繁。殖,一株番薯藤可以砍成几十段,插进土里见光有水就能疯长,到了秋天个大肉厚的。
可惜百姓不买账,发下去的番薯不是被吃了、就是被扔了,因为他们怕有毒。兰清雅无法,干脆颁布一条法令,规定每家每户都必须种植番薯,到了秋天,朝廷会以一文钱一斤的价格回收,这才有人开始种植了起来。
只是如今这微服私访看来,效果似乎并不是太好,他们似乎对自己的决定不太满意。
终有办法令你们满意的。
兰清雅想着,就问他们:“敢问几位伯伯,前面可有落脚的人家?”
老伯听见他要走,赶紧指了一个方向:“那边,有几户人家,只是有一家是寡妇,一家是屠夫,你过去小心点儿。”
见他还懂关心人,兰清雅眉头也松了点,道了声谢,拉起纳兰云诺就往他们指的地方去了。
马车夫也赶紧驾着马车跟了过去,几个人逐渐消失,仿佛就是来问个路的。
可是兰清雅不是来问路的。
他走了大约一里路,就看见前面几道田埂与两间矮房,矮房之间相隔得并不近,怕就是老伯说的一家寡妇,一家屠夫了。
纳兰云诺对于田间小道上的事物十分感兴趣,因为时不时能看见一个蚂蚱跳了出来,躲在草叶里看着他们。他也不去捉,就蹲下来看着。
兰清雅看着他感兴趣的样子,生生止住了自己“据说烤蚂蚱很好吃”的标准华夏人的思维,艰难地转移到“蚂蚱其实挺可爱的”的思想上。
没错,其实兰清雅就是一个吃货啊,当初他不想做皇帝,不就是因为他知道古代没有什么美味佳肴吗?
这样一想,他默默决定,以后若是有蝗灾了,就让百姓捕捉蝗虫及其幼虫来换赈灾的粮食,这样不仅百姓不会被饿死,还可以很好地抑制蝗虫灾害,简直一举两得。
任何生物类的灾害,没有吃不能解决的!
今天他来这里的目的,其实很简单,单纯地想玩一次野外烤红薯,不仅可以过把瘾,还可以让百姓尝尝红薯的味道,让他推广新品种的时候,遇到的阻力不要那么多。
他没有去寡妇家,而是去了屠夫家。屠夫的妻子是一个膀大腰圆的女人,见一个是斯斯文文的小郎君要借个地方烤火,爽快地答应了,还按照他的要求,直接让他在门前那垄还未种上的田地上点火玩儿。
兰清雅也没有客气,先叫车夫从马车里将红薯拿过来,又自己动手挖了个坑,埋了进去。田里堆积着大量的干草枯枝,一般人家都会就地焚烧,然后将带着烧焦的灰烬翻进土里,作为肥料,如今却是烤红薯最好的燃料。
埋好红薯,又拿了几个土豆藏在里面,兰清雅让纳兰云诺离远点,这才掏出火折子吹着,点燃了干草,慢慢烧了起来。
随着火势越烧越旺,红薯的香味也渐渐飘散开来,屠夫的妻子撸着袖子过来,大着嗓门问道:“年轻人,你们在烤什么?”
她眼尖地看到地上落着几个红薯,眼熟却又像不认识。
“这是红薯,一会儿烤好了婶子一起尝一个呗。”
过了许久,红薯的香味渐渐地混进了焦香,兰清雅赶紧灭了火,等灰烬凉了些,就用木棍扒开土里埋着的红薯,一个个黑漆漆的红薯散发出诱人的香味,屠夫的妻子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婶子尝尝,特别香。”兰清雅挑出一个凉得不烫手的,也不怎么焦的递给她,又剥了一个,吹了吹喂了点到纳兰云诺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