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太后终究是太后,皇上再怎么不亲近她,她这太和宫也比冷宫强上百倍。
兰清雅去到的时候,太后坐在殿内,老神在在地,一边有个嬷嬷扯着条绣花锦帕子裹着个烤土豆,正一点点地剥开皮,捻了不烫了的部分递给她。
太后尝了口烤土豆,赞叹了几句,便让嬷嬷撤下去,又抬起手,一边的宫娥赶紧捧了湿帕子过来,仔仔细细地给她擦手,她这才抬起头看向兰清雅道:“哀家这儿你是能不来便不来了。”
她挥退嬷嬷与宫娥,只留她和兰清雅两个人,继而说道:“有什么你就说吧,我听着呢。”
兰清雅坐到了他对面,对于这种情况也没多接受良好,见太后一上来就是问事,便也不绕弯子:“宁弟要回来了,今年怕是可以回来过个除夕。”
“哼。”本以为太后会很开心,孰料她冷哼一声,说出的话倒是让兰清雅一头雾水的:“还回来做什么,还小不敢让他回来,如今大了还回来做什么?”
她这话,似乎暗示着什么皇家秘辛。
不过兰清雅对这些并不感兴趣,只说道:“等他回来,朕会给他封个亲王,若是他有意留在京城,朕便会给他一定权力,若是他无心政事,封他做个闲散王爷也未尝不可。”
“你倒是有心了。”太后闭上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虽然太后四十多岁的人了,这些年也一直待在宫中那里也没有去,又加上先皇去了后,她便疏于保养,但太后毕竟是太后,通身气派雍容华贵,坐在那里一言不发,反倒令兰清雅感觉自己宛如一个被罚站的小学生。
“咳。”兰清雅不自在地咳了一声,将她从回忆中拉了出来,“除却这些,还有一件事想问下您的。”
“什么事?”太后瞅了瞅手腕上的佛串,感觉这玩意比兰清雅好看多了。
兰清雅也不多含糊,直接就问道:“若是朕要娶后,当行何礼?”
“礼部那边有。”太后眼睛一闭,就想送客。
兰清雅眯了眯眼:“若是一个身份不明的男人呢?”
太后睁眼看了看他,不知道又想起了什么,一双眼睛瞪得老大,旋即又冷笑一声:“皇上,哀家看你是这几年皇帝做多了糊涂了。”
“之前你胡闹也就罢了,大臣们求到哀家面前,哀家也就睁只眼闭只眼就糊弄过去了,怎地如今还越发糊涂了?”太后脸上寒意更甚,“这大燕哪个皇帝像你这般胡闹?”
“大燕也就只有几个皇帝,前朝确有娶男后的先例。”
太后怒道:“前朝那娶得是太傅家的儿子,哪里像你,要娶个来路不明的野男人!”
兰清雅沉思片刻,道:“朕给他个身份便是。”
太后又是一阵冷笑,直言道:“哀家老了,做不得你的主了,你又还来这里假惺惺地问这些干什么呢?”
兰清雅倒是一阵尴尬,不知从何辩解,便拎着袍袖坐在一边也不言语。
“你走,你走罢,还留这里干什么?”太后见他坐着不动,干脆赶人了。
兰清雅也无法,他和这太后聊不到一块去,加上太后一直以为兰宁雅无法回宫有他的一份责任,便当下站了起来:“那朕就先回去了。”
太后不同意让他娶男后,他也无法,便除了太和宫,寻思着改日这大雪过后去找礼部商议商议,反正这皇后呢,他是一定要娶的,既然不能娶女的,娶个纳兰云诺算是最妥当的了。
出了太和宫,兰清雅寻思着要过去云栖殿看看纳兰云诺,但是这太和宫的位置极偏,走着走着就闻到一股花香袭来,再往前走了片刻,花香越浓,待绕过那宫墙,绕入一片梅林时,这才惊觉自己进了梅思苑。
既来之则安之,平日里无甚闲暇,便注意不到这些风花雪月,如今正巧来了这梅林,赏梅倒是其次,最重要的是放松一下自己的心情,莫让太后所说的话影响了自己。
这般走着走着,忽见一棵树下雪影不太分明,仔细瞧瞧,却是一个酣睡的人,身着白色狐裘躺在树下,衣裳与雪地互相辉映,不仔细看便瞧不出什么来着。
内侍想拔高了声音提醒他不可御前失仪,却被兰清雅制止,声音卡在嗓子间不上不下,差点儿背过气去。
纵使内侍不喊,树下的人却也分明听见了脚步声,抬起头来,一双绿油油的眼睛看了过来,令人不寒而栗。兰清雅退后两步,却没想到对方立刻爬了起来,像落水狗一样抖动了一下身体,而后逃窜得无影无踪。
“皇上,用不用……”内侍小声问道,突然出现了一个陌生男子在后宫当中,乃是十分重要的失误。
兰清雅看着那人逃窜的方向,莫名觉得这人亲切,便说道:“罢了,加强守卫,这种事情朕不想再见到第二次。”
内侍垂手躬身应了声是,而后退下去。
出了这一茬,兰清雅也歇了闲逛的心思,便径直过云栖殿去了。
却说回来那人,并非是一个真正的人。
只说他从那梅思苑出来,跑开几丈远便再也维持不住身形,摇晃一下,便倒在地上化作了一只精致秀气的雪狐,小小的爪子不知被何利器所伤,正汩汩地冒出鲜血。
雪狐一个踉跄,也知道自己不能倒在这里,便提着一口气窜上宫墙,将雪白的身体隐没在雪堆之中,四下游走竟无人察觉,不一会儿便出了这皇宫,栽倒在了大街上。
谢思微这日正从沈府回来,虽说两人的关系并不如何,但是沈之言抱恙、又加上谢思微自己也想了解一下西北那边的状况,便递了拜帖去看望他。
此时正是回来的路上,谢思微本来端坐在马车内,突然外面一阵慌乱,引得马车也跟着摇摆不停。
谢思微掀了帘子探出头来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马夫跳下车,不一会儿便发现了雪堆中的雪狐,立刻掐着他脖子提了过来:“回大人,正是这雪狐惊了马,小人这就摔死他。”说着举起雪狐就往地上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