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兰宁雅一再强调那种地方不适合库尔班去，他还是执拗得听不得劝。
“我吐蕃并没有见过这种画舫，便是带我见识一番又如何？”
“那你可得答应我不要乱走，不要乱看，也不要独自一人去什么奇怪的地方。”兰宁雅对于画舫这种神奇的地方还是有些抵触的。
在他们狐妖的世界里，所有的妖怪都是平等的，想要交。配的时候，只需要争夺过对手便可以了，但是青楼妓馆画舫这种，有钱便可交配，他实在理解不来。
长念江是大燕第二大河流，以环绕长念城而得名。幽静的长念江守护着长念城，缓缓地流淌着，因着地势的原因，到了长念城这一段，河床抬高，河堤也越筑越高。聪明的大燕祖宗为了防止打仗的时候有人将河堤掘开，水淹了长念城，便从下游旁边开了一条河道，与皇宫的护城河连在一起。雨季的时候河水往长念江的流向走，旱季的时候长念江的水倒灌进这条河里，为长念城附近的农民提供水源。
这条与护城河相连的人造河流，又被称作胡岚河，意寓护兰。
如今正是六七月夏季时分，艳阳高照，胡岚河边却凉风习习，好不惬意。两岸边的杨柳低垂，随着风飘摇自在，偶有一两条小鱼穿梭在舫底，激起一圈又一圈的水纹。
那水中飘摇着几艘画舫，艳丽的装扮在艳阳下格外刺目，丝竹管乐声声传出，许是天气太热，并不能探得里面一二。
“我也想去上面玩。”库尔班伸手指了指画舫。
哪怕已是下午时分，却仍热气腾腾，画舫里却凉快得很，他从未坐过船，很想试一试。
兰宁雅便依了他，带着他来到雇船的码头。
“两位租画舫游河吗？”看船的老头笑眯眯的，看着有点不怀好意，伸手一指，指了一家南风馆，“俺们的规矩便是，唯有小倌同游，才可租画舫咧。”
他笑得十分龌蹉，看得兰宁雅浑身不自在。
见他们没有说话，老头又反手一指：“若是二位不好南风，也可去那边，点一个唱曲儿的姑娘一同上船便是。”
兰宁雅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却见另一边是一个浓妆艳抹老妇人，捂着嘴娇羞地笑着，不停地冲他抛媚眼。
“……”他为难地看了下库尔班。
库尔班并不知道这里间的内涵，便催促他道：“那我们就赶紧去点一个小倌吧。”见兰宁雅一脸为难，又补了一句，“不要那些女人，女人最凶残了，吐蕃的女人都很漂亮，但是大燕的女人太凶残了。”
小孩子果真什么都不懂。
兰宁雅尴尬地摸了一下鼻子，便大跨步走进老头指的这家南风馆，问老鸨要了一个清倌，又多塞了一把银子，叮嘱千万不要那种表面清纯实际浪荡的。
老鸨笑得合不拢嘴，连忙让人叫他们的头牌倾寒公子下来。
不一会儿，倾寒公子便抱着琴下来了。兰宁雅见他面色清冷，容貌昳丽，一袭月牙白的长袍穿得规规矩矩，没有露出什么不该露的地方，抱着琴站在那里，弯腰行礼间也无故意蛊惑魅人举动，当下便点了头。
“就他了。”
老鸨又叮嘱了几句倾寒，让他多笑笑，不要整天板着脸，要放下身段伺候老爷。
倾寒只是微微抬眼看了他一眼，又敛了眉眼，抱着琴安安静静地不说话。
小倌点了，老头大大方方地租了一条宽敞明亮的画舫给兰宁雅，并且还特意交代：“我这画舫可是用最好的木材做的，桐油都刷了三斤，不怕你们折腾。”
兰宁雅付了银子，老头解开绳子递给他，又扶着库尔班与倾寒上了船，待到兰宁雅时，他摆摆手，一跃而起，稳稳当当地落在船上。
因着他们只是想体验一下画舫的感觉，兰宁雅便没有雇船夫，将船摇开到河中央后，他便转身进了船舱，单手支在舷窗上，百无聊赖地看向外面。
“二位公子相要听些什么曲子。”见没人理他，倾寒只能放下身段，主动询问。
兰宁雅冲库尔班扬了扬下巴，示意他点曲子。
库尔班也不客气：“来一个《阿曼尼莎汗》吧。”
倾寒：“……在下未曾学过。”
库尔班：“那就《丰收的葡萄》。”
倾寒：“……亦是不曾。”
库尔班点的都是吐蕃的民谣，倾寒从未涉猎过，所以不会也是正常的。但是库尔班却翻了个白眼，正要说点“不会这些曲子你还敢说自己会弹琴”之类的话，就被兰宁雅止住了。
“弹你拿手的，要么就紧紧待着。”
他没有听曲子的兴致，倾寒也没有弹的兴致，索性将琴放在一旁，斜倚在船舱上，暗中大量两人。
那个年纪大些的，应该是个王孙贵族，或者是朝廷命官，因为他身上穿的衣服是绣云纹银丝暗纹的，普通人家用不起这种线，商贾人家不可绣腾云纹。
年纪小些的，怕是异族人，一双眼睛比大燕人深陷得多，鼻梁也是高挺的，说话口音也带点不明不白的意味，联想起这些天长念城来了一群吐蕃国的使者。
“这人怕不是吐蕃国的王子。”倾寒内心道，又看向兰宁雅，“能与吐蕃王子同游的，怕就只有圣上唯一的弟弟了。”
兰宁雅感受到倾寒的目光，淡淡地回眸看了他一眼，又收回目光。只要这人做出什么对他们不利的事，他会第一时间出手收拾他。
似是船舱里太过无聊，库尔班待了一会便觉没意思，自觉跑到外面，拿起浆摇得飞快，不一会儿就远离了他们上船的渡口。
太阳日渐西斜，胡岚河上寂静无声，兰宁雅先时还觉得任由库尔班玩闹一阵，忽然听见一阵阵破风声，他脸色大变，赶紧叫库尔班：“快往回摇！”
库尔班没有他那么敏锐的听觉，一脸无措地愣在原地。兰宁雅管不得那么多了，一把将他推向船舱，自己接过船桨开始往回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