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扶起了谢思微,兰清雅背着手看向门外,说道:“朕有心看看这大燕江山,却不能置之公务而不理,该怎么办呢?”
当然是抛弃公文和我一起出门玩啊!
这话谢思微只敢心里想想,嘴上说的却是另一套:“皇上大可以处理完公务后出宫视察一番。”
反正天还早可以玩很久。
大燕的民风淳朴,长念城的治安都挺好的,再加上太宗皇帝是个爱乱跑的性子,所以如果兰清雅要出宫游玩,吩咐下去保管安排得妥妥的。
就是这个奏折有点多,而且大部分都是浪费时间的凑数折子,看都不想看。
想了想,干脆让人给谢思微搬了个案几,两个人一起看起了奏折。谢思微也不推脱,直接坐下就看了起来。
他的阅读速度相当快,但凡是吐槽水奏折的,他直接就扔开,有急事要事的,就与皇上商议一下,不知不觉中已经处理了近两百份奏折,硬是将之前的积压公文给看完了。
正午,兰清雅赐宴修身殿,与谢思微共进午餐,然后就开始准备出宫玩了。
果然宫奴们做起这种事情就是轻车熟路,不一会儿就收拾了一套较为简单的常服,然后安排暗卫暗中跟随,不一会儿就打开宫门,穿着常服的皇上和穿着官服的丞相就一起出了宫。
“皇上,容臣先回府换身衣服。”穿着官服逛大街怕不是有病,但是谢思微又舍不得不跟着皇上,于是退而求次地先回去换衣服,一会儿追过去。
谁知兰清雅没有答应:“不必了。”
还没有等他说出自己一个人逛比较舒坦的话,就看见谢思微那张清秀俊逸的脸布满了冷汗,牙齿死死咬住下唇,一副要哭的样子。
“……”
老天爷!朕的丞相怎的是如此真性情的男人!
于是他叹了口气,改口道:“真不想逛长念城了,朕想去爱卿府上坐坐。”
谢思微立马变了脸,原本有些苍白的脸变得红润,因为撕咬而红肿的嘴唇微微颤动:“皇上说的可是真的?”
兰清雅点头:“君无戏言。”
“那……那……”谢思微激动地有点结巴,“那臣就将去年埋的鸾缘酿挖出来,与皇上不醉不休。”末了又觉得自己太过放肆,小声地嘀咕了一下,“就和皇上喝两杯而已没别的意思。”
不!有别的意思!
兰清雅看他的样子,也不好意思点破,便转移了话题:“度渐还会酿酒?”
谢思微有点不好意思:“自皇上说过喜欢那鸾缘酿后尝试着酿了几坛,一直不敢拿出来现人眼。”
其实哪里是几坛呢!
自从十六岁那年与皇上一同出宫,夜宿栾山发现皇上喜欢这种带点苦涩花香的酒之后,谢思微年年都要酿一批,一连酿了五年。他聪明而且好学,又都是用的最好的材料,早已将鸾缘酿酿到了千金难求的地步。
曾经新来的家仆不懂事,将他的酒挖出来招待客人,那客人喝过后缠了谢思微整整三月都没有再要到半滴。
因为这是专门为皇上酿的!
五年酿醴浆,只为今时今刻。
兰清雅听了有点不好意思,人家谢思微喜欢的是原主,虽然原主早已不知化作世间万物中的何物了,但是他终归不会冒领了这份情。
“是吗?那走吧。”说罢,也装作没有看见谢思微一瞬间垮掉的脸,兀自朝着谢府行去。
谢思微虽然年纪轻轻就做了丞相,但是不攀附权势,出身普通,也没有岳家,所以谢府虽然是个丞相府,却也无多少奢华之感,除了地方大点,看起来就是个普通人家的住宅。
就是如此简朴,倒是让兰清雅一直绷着的神经松懈了下来,颇有兴致地去逛了逛相府的后花园。
“这里就是度渐酿酒的地方了吧?”两人来到一片未央花田前。
大燕的未央花是一种兰花,为了避讳国姓,就改成了未央花,原本的兰缘酿也改名成了鸾缘酿。这片花田看得出是被精心侍弄的,翠绿的叶子向着天空拼命地伸展,细小的花茎小心翼翼地探出头,花苞半含半露。
“是的。”谢思微来到一棵树下,执起花锄开始挖土。高大的桂花树下有个微微隆起的土包,那些年酿的酒都被挖出藏进了酒窖,剩下的都是去年新酿的。
兰清雅见了也有点好奇。他城里长大的人,没有见过这种埋酒的方式,就过去拿了另一个花锄:“我也来试试。”
谢思微手把手地指导他该往哪出使劲,又该挖那里不会砸破酒坛,两人就像是一对快活的农家兄弟,一同挖掘昔年留下的惊喜。
刨了一会儿,露出块布料,谢思微一看,坛子出来了,便舍了花锄,拿块树枝将那坛子周围的刨开,不多时就捞起了一坛酒。
兰清雅接过酒坛子,也不顾及什么,直接就用袍袖擦了擦,拍开土封嗅了一口:“香!”
谢思微笑了起来。
午后的阳光懒洋洋的,透过桂树洒下来,谢思微倚在树下休息,晶莹的汗珠子闪闪发光,顺着脖子流进衣领内。兰清雅看着,掏出一个手帕过去给他擦了擦,他瞬间就怔住了,不知所措地抓住了皇上的手。
“咳。”兰清雅尴尬地收回手,帕子就留在谢思微手里,“你擦擦汗,朕还未逛够呢。”那姿态,像是怕谢思微误会,便急忙起身走了两步。
“皇上!”谢思微也不休息,急忙起身叫住他,“皇上……”
“爱卿啊,”兰清雅抬头看看天,今天的太阳真美啊……,“天色也不早了,不如让朕尝尝爱卿禽兽酿的鸾缘酿?”
他这番做派,谢思微哪里还有不懂。将帕子收了起来,抹去脸上污渍,他又是那个能言善辩,风姿卓然的第一公子,一朝丞相。
“皇上请移步望归亭。”
说着便唤来下人准备好伺候皇上更衣、洗手擦脸,神色坦然,进退有礼,却不再像那个因为发现皇上有心事冒死求见只为解开他心结,也不像刚刚那个一起挖图掘酒喝的少年郎。
兰清雅叹了口气了,看着他上下忙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