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泷正在纳闷,楼下夜倾遥已经走了出来,果真穿了一件竹色的长衫,金线绣着细纹,在一片灯火中若隐若显,面目温润,眸子蕴着温柔的笑。
此刻奚泷竟有些隐隐的嫉妒,她怎么连他穿什么都知道。
“沐小姐,楼上请。”夜倾遥微微抬手,将俞季引致楼上,他及不喜欢叫她王妃,她既是想复仇自然不会是真的嫁给奚泷,他怎么能承认她是别人的妻子。
“请。”瑾诺倒了杯梨花白给齐倾墨,并不急着打开话题。
俞季接过酒杯,她向来喜欢直来直往,看向夜倾遥温和的眸子,开门见山地说道:“太子殿下今日离墨来此,是想讨一样东西顺便谈一笔生意。”
她嘴角的笑容万分凉薄,细长的手指绕在白净的瓷杯上越发白皙。
握着酒壶的手一顿,来寻墨吟在他意料之中,不曾想到她竟是还有事,另外一件事他似乎也能猜出些许,垂了睫毛笑道:“洗耳恭听。”
“听闻沂水以做生意为生,那离墨就先与太子殿下谈生意,想必这笔生意也不只离墨一人找殿下谈过。如今赤羽的局势太子殿下应该很清楚,与萧国一战,赤羽受奸人挑拨灭了君家满门……”
握住酒杯的手微微一颤,杯中的酒洒出些许,梨花香气在屋内晕染开来,怕夜倾遥察觉她的异样,放下酒杯,将手藏于袖中淡淡开口:“凤泽帝昏庸,赤羽江山易主不过是一朝一夕的事,而朝中最有实力坐上龙椅的除了离王就只有慕容决。我可以明确的告诉殿下慕容决是萧国皇室的人,他陷害君将军不过是为了除掉一个赤羽的干将,若是他登上王位,赤羽与萧国便会成为一体,萧国素来野心勃勃,而下一个目标太子殿下你说会是谁呢?”
“你一个闺中女子,对这天下倒是颇为了解。”夜倾遥注视着眼前的女子,她果然是为了复仇,师傅的死他不是没有查过,不想却是因为这江山而送了性命,慕容决果真狠绝,可是他真的要帮助奚泷吗?
“这其中的利害得失,太子应该比我清楚,实话告诉太子,我谋的不是这江山和那凤位,而是要那慕容决和凤泽帝的命,而我也相信,离王会是太子殿下最好的盟友,他日沂水和赤羽联手这萧国也可震慑。”俞季丝毫不掩饰自己的目的。
“你如此冒险的来找我,离王可曾知道?”夜倾遥抬眼,俞季这样坦承地说明一切,倒是他没有想到的,他此刻有些担心奚泷的目的,奚泷曾多次示好,俞季此刻却当了说客若是奚泷是有心利用,那他就一定知道俞季来此。
“今日之事是离墨自己的意思,王爷并不知情,而且我知道太子殿下对这件事也已思虑已久了。”
“这件事我会慎重考虑,不过你可以放心的是,我绝不会与你为敌,不如再说说你要讨的东西。”夜倾遥凝重片刻,而后似笑非笑的问道。
“我想向太子讨那日宴上太子向凤泽帝讨的墨吟。”俞季直接点明,与其拐弯抹角不如直接点明这样反倒不会让人生疑。
“若是别的我会毫不犹豫的送你,这墨吟却是不行,不过也不是完全不可。”夜倾遥看向俞季眼中划过促狭的笑。
“太子请讲。”俞季被他看得很不自在,却对他的要求十分好奇,一个太子能让她一个女子做些什么?
“跟我去一趟沂水,你去沂水之日便是我赠琴之时。”夜倾遥一字一句说的极为认真,他当初讨来墨吟的私心就是希望她能去沂水,那里有她不得不见的东西,不将墨吟给她为的是能一解相思之苦。
“告辞!”夜倾遥看她的眼神分外怪异,良久俞季起身告辞离开。
楼上的奚泷凤眸微眯,对夜倾遥嘴边苦涩的笑甚是好奇,他一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让她去沂水又是为了什么,沉思良久从窗边飞了出去,回去的路上他已经安排了人保护,既是配合她演戏,也得演全套才是。
回到王府,奚泷两指解开纪蓝的穴道,纪蓝双脸被风吹的通红,鼻涕都不知流了多少,奚泷嫌弃的看了一眼,进屋道:“一切按你们的计划行事,你知道该怎么做。”
可怜的纪蓝抹了把鼻涕,半僵的身子坐在凳子上配合着奚泷。
俞季依然从后门回来,颇是顺利地回到了烟雨阁,屋子里的红烛尚未熄灭,纪蓝见俞季回来,连忙敛了那把跟自己一起在寒风中沐浴的软剑,配合道:“王妃回来了,可还顺利?”
“还好,你怎么全身冰凉,还发颤?”察觉到纪蓝说话的颤声,她身上的衣服冰凉,隔着一段距离都能察觉到她身上的寒气。
“哦,我家爷睡觉不喜欢别人在房里,我刚才在门外守着刚进来。”纪蓝灵光一现开始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不过她家爷也确实有这么个毛病,不许别人在他房间。
奚泷微眯着眼睛看着两人,心中赞道,纪蓝的反应还是挺快的,这话倒是能唬住俞季。
看了眼尚在沉睡的奚泷,身上的锦被已经划到了身下,轻叹一声:“辛苦你了,回去休息吧,回去喝碗姜汤,去去寒,别染了风寒。”
“谢王妃,纪蓝告退了。”逃也似的离开寝阁,她一刻也不想多待。
缓缓走到床边,将锦被重新盖在他身上,身子微倾,夜倾遥给她的那块玉玦便掉了出来,拾起放在掌心,坐在软榻上细细打量,指尖划过玉玦,通透无暇,指尖触及的感知很是舒心,这玉玦好生熟悉,淡淡呢喃出声:“你,到底是谁?”
她的语气罕见的轻柔,让奚泷十分揪心,这玉玦他自然看到是夜倾遥给她的,此刻看她如此端详心中却不是滋味。
如锻的青丝划过他的手背,指尖不受控制的去触摸,俞季起身进了内室,换下了男子的衣袍,只着了一身中衣,隔着屏风依然可以看见她玲珑的身躯,连忙别开眼望向帐顶。
直到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她从内室抱来一床锦被放在榻上,散开满头青丝,如一副泼墨的山水画卷,见她闭上双眼直到听到浅浅的呼吸声,确定她沉沉的睡去,才起身坐到榻上看着她熟睡的容颜浅浅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