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文走到空霖山人跟前跪在他的脚边闷声道:“师傅当日带徒儿隐居在此不问世事,是因为先帝将一个女人囚在身边,师傅为此所不齿。但是师傅知道先帝并非是昏君,让赤羽成为九州的强国。而如今的凤泽帝昏无道,民不聊生,身边多是一些不轨之人,听信谗言,竟是杀了君将军一家满门,师傅不问世事是对朝廷失望,可如今呢?离王心系天下,悯怀苍生,师傅若是不救,赤羽早晚会落入奸人之手,难道这就是师傅所谓的大义?”
空霖山人身躯一震,避世这几年不想竟是发生了这样事,君临一家被杀倒是他没想到的,若真如轩文所说那赤羽真的是要气数将近了。
“如今君将军之女正是离王之妃,师傅若是不信徒儿一问便知,师傅说过一生只随圣主,若离王不是担负大任之人,徒儿怎会与他为友。”他下山时空霖山人交代过不许他与朝廷中人来往,自是因为对赤羽的掌权者不满。
“她便是君临之女。”难怪那灵狐会与她亲近,如此便可说的通了,当初受君临所托封住俞季的记忆,当时便与她服下雪灵,雪灵为灵狐守护之宝,俞季服下雪灵,雪灵与俞季的血混合,她身上自然有雪景的气息,灵狐嗅觉奇特,俞季便成了灵狐要守护的人。
“师傅,徒儿恳请师傅救离王一命。”见空霖山人出神,轩文头重重的碰在地上。
“别人家的事要你来管?不救就是不救。”花白的胡须一撇,空霖山人不再理会跪在地上的人。
从梦中惊醒,俞季睁开双眸,棉被下冰冷的身子总算是有了些知觉。
“王妃你醒了。”守在床边的纪蓝面露喜色,将俞季扶起。
“空霖山人可曾答应了。”握住纪蓝伸过来的手,俞季满怀期待的看着纪蓝。
眸色一暗,纪蓝摇了摇头。
“空霖山人在哪?扶我过去。”
“呜呜呜呜……”一阵呜咽声传来,伏在俞季胸前的灵狐冒出头来,睁着冰蓝色的眸子看着俞季。
俞季一怔,昏迷前记得这小东西跑过来舔了舔她的手指便没了知觉,这会儿怎么窝在她的怀里?此刻她也没有功夫去问纪蓝这是怎么回事,由纪蓝扶着走到空霖山人房间。
“山人,性命攸关还请山人救我夫君一命。”如今已过了三天了,空霖山人还没有要救人的意思她怎能不急。
“我救人是要看诚心的,当初有人为取一味药,从山下三跪九叩来到我这草庐内,若是你可以办到我会考虑考虑。”当初他立誓不与朝廷中人往来君临为封住俞季的记忆,曾到这里求药,三跪九叩才换得雪灵,那时他便对君临心生敬佩,君临也是他唯一接触过的朝廷中人。
轩文面上一喜空霖山人从来都是说到做到,既是说了会考虑便会救人,只是从山下到这里足有十里之遥,三跪九叩对一个男子来说都不能做到,更何况是一名弱女子。
“师傅,这未免也太过强人所难了。”轩文皱眉道。
“哼,若是连一点诚心都没有,老夫我凭什么去花费那么大的力气去救一个不想干之人。”断念是无药可解,但是却可以压制几十年,只不过这药材极为珍贵,他半生困在这山里才得了一株,实属不易,他可不想就这样给了别人。他倒想看看君临的女儿是否与君临一般有这样的情意,当初君临三跪九叩来到这草庐,险些一生不能行武,他料定的就是俞季不能办到,如此他也算不曾毁约。
“好,只要山人答应救人,三跪九叩之礼我行。”俞季决绝的走出草庐,走下山去。
外边的风雪依旧不停,光是下山的路俞季就走了很久。青石台阶上已被大雪覆盖,长长的台阶望不到尽头。
三步一跪,九步一叩首,自山下俞季一步一步的走上台阶,纪蓝站在俞季身边,一把指骨伞遮住飘来的雪。
轩文站在空霖山人身边,看着山下那抹与雪融为一体的倩影,一点一点的放大,若不是纪蓝一身黑衣那那把红色的指骨伞恐怕连个影子都看到道。“师傅,她一个弱女子三跪九叩上这山来,你不是难为她吗?”
“哼,若是这点诚意都没有,我凭什么揽这么个烂摊子。”坐在一把软椅上,由轩文撑着伞,看着下边的人影,敛了眼中轻蔑的神色,她本就虚弱,如今已经走了将近一半了,他还真是小瞧了她,果真是君临的女儿,这般倔强。
“王妃,别难为自己了,那老顽固又看不到。”俞季光洁的额头已经红肿,青丝凌乱,双膝已经有血迹渗出,在被雪覆盖的台阶上留下血痕,触目惊心,虽有纸伞遮挡,奈何风雪太大,原本洁白无瑕的白衣如今已被飘来的雪花打湿,她的眼中没有丝毫迟疑,三步一跪,九步一叩首的向前。
“这……是诚意,我……怎能不守。”断断续续的话已经含糊不清了,风雪交加俞季的嘴唇已经颤抖,红唇已被青紫覆盖。
“若是诚意,我也可以,王妃,您的身子撑不住的……”话还未尽,俞季双膝一软重重的跪在台阶上,尖利的阶台刺的双膝生痛,俞季差点滚落下去,幸好纪蓝眼疾手快抓住了她,才免于跌下去。
“王妃,不能再跪了。”将倒在地上的俞季扶住,纪蓝的眼眶酸涩不已,谁说王妃冷血无情,谁说她对奚泷没有一丝情意,若是不爱,情意淡薄,谁会在这里一而再再而三的承受这种严寒。
颤抖的双手推开纪蓝,决绝的继续上前。温热的雪已经化开了台阶上的积雪,在这茫茫雪景中分外妖异。
“呜呜呜呜……”怀中的灵狐,无辜的冰蓝色眸子盯着俞季,发出呜咽之声,似是心有灵犀一般。
“老顽固,你这台阶有多少你应该清楚,若是三跪九叩到了草庐前你不肯救人,本姑娘就掀了你的草庐,让你冻死在这山野之中。”蜿蜒的血迹刺痛了纪蓝的双眼,这空霖山人摆明是在折磨人,脾气再也压不住,纪蓝不禁破口大骂。
可怜了空霖山人一生被人尊为医圣,此刻却被一个丫头片子骂做老顽固,气的吹胡子瞪眼,却又不好发作,紧紧的盯着山腰摇摇晃晃的身影往上走,拧了拧眉。似乎他的宝贝真的是保不住了,这人他是非救不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