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凌天眸底不知何时变得猩红一片。
就连刚才一直毫无波澜的声音，都变得有些沙哑暗沉。
“伯父，是晚辈的错。”
他微微抬头，满眼虔诚的看着座上的黎焰。
黎焰动动嘴皮子，最终抿唇不语，安静的收拾棋盘，将跪在地板上的男人当成空气。
霍凌天也不介意，喉头滚了滚，认认真真的忏悔着：
“年少时说过的话做过的事，无法掩盖无法抹去，我不想也不敢，为自己开脱辩解。”
“我知道我说过许多混账话，您若是心里不快，尽可打我骂我，拿我撒气。”
黎焰一甩手，摆明了是不大想听霍凌天说这些废话。
“伯父，我当年说的那些话，是出于——”
话说到这里，霍凌天抿唇，突然卡壳了。
他不知该怎么往下说。
因为他根本说不出任何的缘由。
出于什么呢？
呵。
其实就是他的真情流露罢了。
他不能骗自己。
不能生硬的把这些话归咎于他喝醉了。
也不能为此开脱，大言不惭的解释：盛怒之下说出口的话，不是出自真心的。
实际上，这些话，一字一句，都是真的。
他当时对黎晚的厌恶和作贱，全是真的。
他不屑于看黎晚，哪怕是施舍一个眼神。
时至今日，他仍然找不出一丝一毫为自己辩解的理由。
想来也是好笑，他现在也是个矛盾的人。
一方面恨自己当年的混蛋，另一方面又期待黎焰能原谅他。
最可笑的是，他自己都不能原谅自己。
黎焰不明所以，还在等着男人的下文。
他追问：“是出于什么？”
他的语气还算平静，也没有过多的感情修饰。
更像是朋友之间稀松平常的聊天。
可听在霍凌天耳朵里，却是如同森森厉语，冷的他心尖发颤。
“是…是出于……”
霍凌天牙关打颤，难以启齿，不知如何做答。
他垂在身侧的双手紧握成拳，隐在西装下，肉眼可见的颤抖着。
黎焰神色淡淡，面不改色的替他把话补充完整：“是出于真心实意。”
害，这很难理解吗？
他又不傻。
“你这孩子，怎么还不敢说了？”
当年可是嚣张得很呢。
黎焰笑眯眯的打趣着，神色之间不见丝毫愤慨。
霍凌天脸色更难堪了些。
“对不起。”好像除了道歉，他也找不出其他的话了。
“欸～凌天啊，你这么说可就见外了。”
黎焰脸上笑意不减，万分明事理的解释着：“我家晚晚当时主动招惹你，是她不对。”
“你生气，厌烦，看不上她，都情有可原。”
“不、不是这样的！”
霍凌天慌张无措的摇头，张嘴想说什么，却直接被黎焰忽视了。
“哎呀，这事晚晚做的不对。”
黎焰眼角多了一丝歉意，更多的是讽刺。
他摆着手，义正言辞道：
“幸好她现在不缠着你了，要不然，我可得好好的登门道歉。”
霍凌天心底越来越沉。
字字句句，皆为反讽。
他怎能听不懂……
黎焰瞧着男人越来越白的脸色，继续往里头添柴：“好了，咱们不说这个。”
“都过去了。”
“晚晚日后，可不会在碍你的眼了。”
“不，不行，不是这样的。”
霍凌天疯狂的开口，凌乱的解释：“伯父您听我说，当初是我的错。”
他不想和黎晚成为过去式。
“不，是我不对，是我不好——”
“哎哎哎，你这孩子怎么老把错出处往自己身上揽！”
黎焰弯腰，拍拍他颤抖不止的肩膀，夸道：“是个懂事的好孩子。”
“可你这样不就见外了吗？这多不好意思？”
黎焰上前，拉拉扯扯的要把男人扶起来。
说两句好话就想让他原谅？
做梦！
霍凌天丧气的低下头，像是被锁了喉一般，再多的话都说不出来。
黎焰这副笑盈盈的态度，实在太过讽刺。
像是一团棉花糖，堵的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黎焰的不买账在他意料之中。
他也没奢求黎焰和万娇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原谅他。
“伯父，我现在是真的爱黎晚，这辈子都爱她。”
“我会给她幸福的。”
“好好好，快起来快起来，地板硬，可别把你这矜贵的少爷给咯坏了。”
黎焰像是在哄一个任性闹气都孩子，话里话外都是心疼。
至于霍凌天说的话？
他耳背，听不大清！
霍凌天红着眼睛，突然哽咽。
“伯父别这么说。”
“哎哎哎，这怎么还哭了，我就说地板硬……”
“快起来快起来，来人，给霍少爷铺条羊毛地毯！”
窝在厨房听墙角的万娇没忍住笑了起来。
黎焰这人，性子温和不假。
但气人的本事还是有的。
你看看，兵不血刃。
像个笑面虎一样，三言两语，大快人心！
哎呀呀，都说隔代遗传，幸好她的乖乖孙子没有遗传到这一点。
泽宝简直乖的不得了。
一定是随她了～
*
次日，下午五点。
一身矜贵西装的霍凌天牵着绅士优雅的黎泽小崽崽，走进Eternal工作室。
黎泽一身英伦风打扮，又帅又酷，看的人忍不住尖叫。
“妈咪妈咪！”黎泽刚到工作室就像个百灵鸟一样，紧忙呼唤妈咪。
“嘘！”璐璐探出头，把中指放在嘴唇上。
她小声的提醒道：“乖崽崽，别吵哦～”
三位设计师都在创作，需要相对安静的环境。
“好哒～璐璐阿姨。”
黎泽小朋友可爱的抿了抿嘴唇，还伸手捂住嘴，萌态十足。
璐璐忍俊不禁，一个劲的夸黎泽乖巧可爱。
她很想知道，这么招人疼的小崽崽，喜欢什么颜色的麻袋呀。
苏芹默默给霍凌天倒了一杯茶，中规中矩的示意男人入座。
来者是客。
招待的礼数不能少。
小崽子和霍凌天两人紧挨着，坐在沙发上。
没几秒钟，黎泽笑盈盈的从口袋里掏出两颗彩色糖纸的糖果。
他张开手掌，踮起脚尖，献宝似的拿出其中一颗，递到璐璐眼前。
“璐璐阿姨，送你一颗糖糖～”
“哇哇哇，谢谢宝贝！”
璐璐一脸感动的收下糖果，还顺势迅速的揉了一下小崽崽的头。
嗷！
好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