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王朗九泉之下有知，更不会相信，自己无耻了一辈子，会折在更加无耻的小辈手中。
关键，他会气愤的掀开棺材板板，揭棺而起！
明明是你张毅特喵的使诈框我在雪中论道。
老子熬不住，愣是被你带的节奏直接飞升了。
现在还好意思给老子吊唁？
你是真不怕我揭棺而起呐。
然而，博览群书，熟谙诗书礼易的文化人王肃，却觉得张毅此举颇有高雅大节之风骨。
也就是所谓的魏晋遗风。
这天下，有如此风骨之人着实是屈指可数。
再者。
张毅说的‘雪中论道’，正好附和王肃心中所隐射的高风亮节之画风。
王肃这等文士，始终遵循老子的道。
所谓道。
便是某个人喜欢的某个事业。
那就是道。
所谓祭道，便是某个人将自己的时间，金钱，权力甚至生命全部献祭给自己所喜欢的事业。
便是更高层次的殉道者！
也就是触碰到道的上士。
老子从来没有说过人人生而平等。
他将人分为三六九等。
上士，中士与下士。
张毅刚才的点拨，让王肃觉得自己的父亲王朗便是殉道的上士。
别的不说，雪中论道五个时辰。
虽然王朗尴尬的无从反驳，只是虚心听教了五个时辰。
但是当今天下谁能做到？
念及于此，王肃思如泉涌。
突然觉得张毅提出吊唁的要求，真的是毫不过分。
在原地直愣愣的错愕良久后，王肃收刀入鞘，无力的摆了摆手。
他身后重兵环绕的包围圈，当即自发的让出一条道路来。
“公子，节哀！”
张毅丝毫不敢逗留，语重心长的拍了拍王肃的肩膀，便自发的朝着昨日论道的那座大营方向走去。
王肃策马，紧随其后。
孔子曰：孝道为先！
张毅要吊唁他的父亲，岂能怠慢？
于是，王肃为张毅安排了战马。
半盏茶的功夫。
张毅便翻身下马，来到了营帐之外。
营盘之内，已经是素槁遍地。
白白的灯笼一直从王朗暴毙的营帐悬挂到营盘辕门之外。
这里前来吊唁的人很多。
都是周边的豪绅跟地方官员。
幸亏这事发生在两个时辰前。
以当下的信息传播速度，远在三百里之外的任城守将还不知道。
甚至连高平城也没有收到消息。
否则，若是有人捕风捉影的话。
张毅此行真怕回不去沛县大本营。
哭泣……
张毅努力的挤出一丝眼泪。
在一堆披麻戴孝的王府门客们义愤填膺的目光下，走进辕门，来到了那座营帐前。
好家伙！
到底是当地的贵族啊。
又大又气派的红木棺椁，每一处都彰显着精良的工艺与细节，看起来就非常非常的高大上！！
张毅神态颓然的走到棺前，悲伤的点上几炷香，象征性的鞠躬拜了拜了，便将香插在了炉中。
呜——
“老英雄，一路走好。”
“雪中论道，无人媲美，身先士卒，谁与争锋？”
“王主簿如此命薄，令我痛失一知己。”
“呜呼……”
“哀哉，悲哉。”
几乎是没有怎么改变的话术。
主要是张毅内心真的是太高兴了。
王朗这毫无廉耻的腐儒死的太好了。
所以他很难生出那种‘悲伤逆流成河’的代入感。
因此也想不出切实表达‘悲痛欲绝’的情景的词汇。
换而言之，就是词穷了。
能说出这么几句昧良心的吊唁词，已经很好了。
张毅此举，属实把那些王朗的学生门徒们气的不轻。
一个个愤怒的指着张毅：“你，厚颜无耻，是你害死了我的老师。”
“你要给我老师偿命。”
“血债血偿。”
“……”
面对众人的无能狂怒，张毅依旧保持着悲伤之态，哽咽道：“诸位请节哀，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老英雄为论道而殉道，如此上上之人，当为我辈之楷模。”
“行了，你别在巧言令色，你没杀老师，老师却因你而死，你说这些，有什么用？”
张毅看着说话最凶的那个憨货，哽咽道：“阁下不服，可与我在此开坛说法，灵前继续论道。”
“我与王主簿乃知音，从古至今，伯牙子期也不能相比，你岂能懂我之心意？”
说白了。
你特喵跟老子都不是一个层面的。
能不能别哔哔了？
影响老子吊唁‘老英雄’呢。
好家伙。
王朗尸骨未寒，张毅就要在灵前跟王朗的门徒们宣战？
确实这么做了。
而那个喷的最凶的门徒，确实闭嘴了。
俏丽蛙啊！
他是见过张毅的侃侃而谈，滔滔不绝的。
那简直不是人，是神。
站在雪地里，比特喵寺庙内供奉的神像还要稳。
太特么的可恶了。
自己若是现在应战的话。
还真没有那份勇气。
因为那可能会在王朗的棺材前面跟张毅论上个三天两夜。
搞不好张毅还要熬到王朗的头七。
这尼玛。
这个疯子，谁敢跟他论道？
认怂了？
焯！
我就知道你是废柴。
张毅心中冷笑，转身看着帐外遍身素服，披麻戴孝的来宾，随后便站在王朗的棺材旁边，沉声轻唤道：“诸位上香。”
一叩首——
二叩首——
三叩首——
好家伙！
跟随张毅前来的护卫们都傻眼了。
自家主公当起了王朗白事的司仪官。
就差雇佣几个黑皮一起抬棺了。
长达两个时辰，天色已经完全大亮。
主持完吊唁仪式的张毅伫立在王朗‘老英雄’的棺材前久久不愿移步。
如此执着，如此真诚。
属实令王肃有些动容。
他瞬间想起父亲王朗之前说过的话。
“张毅孤身没有带军便来湖陆城赴约，若是老夫，断然做不到。张毅，张子远不愧为英雄。”
这句话，王朗说过。
事实上王朗说完之后，就出去跟张毅雪中论道了。
单纯这一点看来，作为儿子的王肃多少理解王朗的心迹。
那就是父亲王朗对张毅，打心里佩服。
其次，最让王肃感到震撼的是。
这事出了。
张毅竟然没有选择逃避，或者逃跑。
而是留下来主动前来吊唁，并且主持了王朗的追悼仪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