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州是个神奇的地方。
这片土地，向来是割据的最佳土壤，亦是天下枢纽的最佳要地。
无论是西向巴蜀，还是南下扬州，荆州都拥有的最佳的战略位置。
而作为现在荆州的主人，刘表这个州牧做的怎么样呢？
一句话来总结，防守端完美，进攻端欠佳。
根据黑点会被人反复讨论的原则，还是差评多一些。
倒不是说刘表能力不足，尽管他有着老坐谈客的名号，但不可否认的是，刘表终究算得上是一代枭雄。
七年前，刘表受封荆州牧，随后单马入宜城，平定了犬牙交错的荆州内部势力，成功坐稳了荆州牧的位置。
这种人，你不可能说他没有能力。
但碍于荆州本地士族的保守性，所以刘表再想有什么大的作为，这些曾经作为他助力的荆州世家，反过来又会成为他的阻力。
荆州世家的心思也很简单，外人来打，咱们当然得拼死一搏，毕竟战败就会落得家破人亡的下场。
但要说主动出击……别闹了好吗！
对外出击，打下来地盘是你刘表的，但却要我们荆州世家搭着粮食搭着人，天下哪有这样的美事！
荆州世家的意图很明确，就这么凑合过吧，别TM瞎折腾。
所以，荆州是刘表的主场，同时也是他的监牢。
这些消息，其实还是徐庶给张毅分析出来的。
自中平末年徐庶杀人跑路，前往荆州求学以来，他先后遍访名师，诸如黄承彦、庞德公之类的荆州大儒，徐庶都跟随求学过一段时间。
但由于出身问题，徐庶最终未能成为这些大佬的入室弟子，最后还是张敞收了徐庶作为关门弟子。
可在荆州这么些年，以徐庶的聪慧，早已看透了荆州内部的局势，糜烂而又暮气沉沉。因此他宁愿北上南阳寻找机会，也不愿在荆州出仕。
所以张毅此行，想要达到激刘表出兵的目的，基本是不可能达成的，因为就算刘表愿意出兵，那些荆州的世家大族也不会愿意的。
但所幸贾诩和张毅也没有把希望寄托在刘表身上，前去请求只是一个名义，甚至是走个过场而已。
不过方才徐庶说荆州豪门只图自保，而无进取之心，张毅是不怎么同意的。
上一代的豪门自然是这样，但下一代嘛，可就说不好喽。
比如此刻正在隆中隐居，静待天时的诸葛亮；再比如此刻仍在家中读书，未曾出仕的庞统；还有今年才刚满十岁，十年后才会大放异彩的马良……
这些荆州的后起之秀，可不再是一群守家之犬，而是有着进取大志的贤才！
这也是张毅此行荆州的另一个目的，哪怕不能招揽这些人才，提前混个脸熟也是好的。
如果历史不曾转道的话，那等刘表病死，曹操南下的时候，这些人都可以被自己薅羊毛。
建安二年，六月初十。
张毅带着徐庶，领着三百名精锐，正式踏上了前往荆州的旅途。
临行前张毅向贾诩提的两个条件，其中一个便是给自己配三百兵马。虽说此行荆州应该没什么危险，但张毅素来行事稳妥，还是配些兵马更保险一些。
至于另一个条件，则是向贾诩请求能够便宜行事。自己虽是南阳主簿，但任谁都知道自己此次是代表张绣，如果遇到突发事件，张毅希望自己能有临机决断之权。
想要别人帮你做事，总得给一些权限吧。
对于这个两个请求，贾诩没有丝毫犹豫就答应了。
说是前往荆州，其实是前往襄阳。
荆州刺史部共七郡，治所汉寿。后来刘表上任之后，便把治所迁移到了襄阳。
如果说宛城和江陵是荆州站战略最关键的位置，那襄阳便是荆州的政治经济中心，放眼整个天下，都算是最繁华的地带。
尤其是经过了十多年的天下大乱，北方已经被打得一片残破之时，襄阳就更显繁华。
从宛城到襄阳共三百余里，如果全力赶路的话，最多五日便能抵达。
只是这又不是打仗，再加上张毅带了许多张绣上贡给刘备的礼物，因此张毅并不打算走的太快，十天时间能到就可以了。
时值盛夏，毒辣的阳光使世间万物都得避其锋芒，就连路边的灌木叶子都耷拉着脑袋。为了防止中暑，徐庶建议张毅清晨下午赶路，晌午休整。
对于这个建议，张毅欣然采纳。
恰好时至晌午，张毅抬头看了看天色，便下令士卒前往树荫下休整，同时埋锅造饭，等过了晌午在继续前进。
而张毅和徐庶，也随即下马来到一处树下席地而坐。
擦了擦脸上的汗水，张毅举起水囊猛灌一气之后，这才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随手将水囊扔给了坐在自己对面的徐庶。
徐庶自然也是带了水的，但面对张毅扔过来的水囊也不好拒绝，当即也痛饮一番。
可是喝了两口之后，徐庶感觉不对劲了，这水竟然酸酸甜甜的……
“好喝吧？”
张毅冲徐庶挤眉弄眼笑道。
“主公，此物……咳咳……”
徐庶喝着喝着，忽然感觉异物入喉，当下便被呛着了，咳嗽几声之后才发现，方才进入口中的异物竟然是一颗青梅。
“这是青梅？”徐庶有些疑惑道，“可即便水中放入青梅熬制，也不该如此甘甜才对啊。”
张毅笑道：“因为除了青梅之外，我在水中还放了糖。”
“糖？”
“不错，你可以理解为石蜜之类的物件，只不过比石蜜更加甘甜罢了。”
蔗糖这个时代已经有了，只不过由于制糖技术不怎么发达，所以这个时代的糖并非粉末状，而是类似糖果样式的固体。
但要说味道，却是苦大过甜，比后世的糖果可差远了。
张毅穿越之后，便改进了制糖工艺，虽说不能与后世的白砂糖相比，但比这个时代的糖要高级许多。
也正是因为类似白糖之类的黑科技，张毅才能在短短数年间，将家业扩大数十倍。
“主公竟有如此技艺！”
徐庶回味着口中的甘甜，满脸惊叹道。
“区区奇巧淫技，不值一提。”张毅笑道，“不过珍惜点喝吧，我也就这么一壶，喝完之后就没了。”
这个时代又没有冰箱，带多了也保存不了。
“额……”
徐庶点了点头，眼中浮现一丝感动，随后便把那颗青梅放入口中咀嚼着。
张毅抬头看了看远方，又开口问道：“元直，前方有一小城，但不知是何处？”
“前方城池，名为新野。”
徐庶抬头看了看，随口答道。
“新野……”
听到这个名字之后，张毅微微一愣，眼中闪过一丝异样。
这新野县，不就是后来刘备驻扎近十年之久的地方吗。若非曹操南下，刘备可能不会有机会和东吴联盟，恐怕得一直在这当他的新野县长。
要不，去看看？
想着，张毅便下令道：“元直，传我令，让众将士休整两个时辰后继续开拔，咱们今晚就进这新野县安身。”
“唯！”
听到正式命令，徐庶赶紧站起来拱手应道。
“坐下，坐下，不必如此严肃。”
张毅挥手笑着，忽然目力所及之处，却看见徐庶身后有一片白茫茫的东西，赫然是一堆白骨！
而且看着这形状，绝对不可能是家畜野兽的尸骨，更像是人的骨头。
“元直，你身后……”
徐庶扭头望去，也看到了这堆白骨，不过却没有太在意，甚至还笑了笑。
“主公勿慌，不过是人的尸骨罢了。”
张毅倒不是害怕，他手上也是沾染过人命的，又如何会害怕一堆枯骨。
只是杀人和亲眼见到白骨露于野是有区别的。
虽说天下大乱，这种事情很是常见，但那也不过是别人口中的饭后谈资罢了，真正见到这种景象，张毅还是生平第一次。
生在红旗下，张在春风里的张毅，始终还是不太能接受有人暴尸荒野的结局。
反倒是徐庶，出身寒门，早年又杀人跑路，一直在最底层混迹，这些年见的这种事多了去了，自然习以为常。
张毅叹了口气，有些疑惑道：“元直，这两年并没听说过南阳地界有什么灾荒饥祸，为何此地会有人的骸骨？”
“主公之言，倒是把庶问倒了。”徐庶摇头笑道，“主公说这两年并无灾荒饥祸，可在庶看来，天灾人祸这些年就没停过。
远的不说，就算是去年，骠骑将军不还率军攻打穰县，最后……咳咳……身中流矢而亡。那场战争虽规模不大，却也使双方损失惨重。”
徐庶口中的骠骑将军，正是张绣的叔父张济，也正是因为去年张济战死，张绣才能接管部队。
顿了顿后，徐庶又说道：“至于眼前的白骨，或是家中田地被人所占，流落异乡冻饿而死；或是路遇盗匪，为强人所杀；或是沾染瘟疫，被人驱逐至此最后病死……”
听了徐庶的话，张毅心中犹如掀起了滔天骇浪一般。
原来……人竟有如此多的死法。
可这乱世，却没有给他们任何体面的活法，哪怕一种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