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王朗的表情何等的精彩。
总而言之，张毅是坚决不入帐。
就要在外面，顶着狂风跟暴雪跟王朗谈论大义之道。
故而张毅摆出一副顶天立地的伟岸气场。
说白了，就是要从气势跟精神上碾压王朗，从语言上震慑王朗。
“走，随老夫出帐。”
王朗朝着学生们招呼一声，便带着三十几人浩浩荡荡的迎至帐外。
外面的寒风凛飕飕的。
鹅毛般的大雪落在脸上，很容易令人麻木不堪。
最关键是，王朗不知道他在帐内等待的短短两个时辰。
帐外的积雪已经没过了他的膝盖。
他一出帐，就陷入大雪之中。
他那些学生们也不例外。
不过大多数人发出咳嗽声。
年迈的王朗极为大度的摆手道：“为师要与张毅论道，尔等去帐内旁听即可。”
好家伙，你不冷啊？
年轻人都扛不住啊！
再说，那些门客们目光有意无意的看向张毅。
张毅穿着厚厚的羊绒以及大貂！
虽是积雪堆砌在貂绒之上，使他看起来跟座山雕似的。
但是人家的穿着很保温。
反观王主簿。
方才还在帐内热酒呢，穿的也算厚实。
但毕竟是上了岁数，年迈体衰了。
跟年轻人熬得起？
王朗对此并无在意，让他的儿子王肃也回帐内，旁听即可！
张毅也摆了摆手，示意那四名护卫去帐内取暖。
很快，漫天大雪之中。
只剩下张毅跟王朗两道身影。
“徐州牧张毅，见过王主簿。”
“呵呵，任城主簿，见过张牧首。”
“那我们开始吧？”张毅微笑着询问。
王朗肆意挥手，傲然说道：“随意！”
“那好，你可知何为天道？”
“呵呵，老夫愿闻其详。”
张毅：“……”
张子远开口便是三皇五帝，陈述起来滔滔不绝。
只是一个天道话题，便畅谈一个时辰。
帐外天色已近黄昏。
彼此身边的雪已经没上大腿。
营帐之内，王肃满心关切的挑了一盏明灯来到帐外，将灯柱放在其父王朗身边。
不等他出言劝阻，王朗便板着脸倔强道：“回去。”
“呵呵……”
王朗摸了摸胡须，上手一抓便是大把的雪。
他隐约觉得自己的手脚不听使唤，抚摸胡子的习惯性动作已经做的不连贯了。
却还是保持着体面的微笑，反问道：“你所谓之天道，不过是皮毛尔，且听老夫说……”
“不必！”
张毅本就不愿意听王朗哔哔叨叨。
他此番前来，就是要给王朗上课的。
嗯？
王朗眸中闪烁着诧异之色？
你不听？
“王主簿，天道便是人心。”
“当今天下人心依然向汉，正如当年王莽篡汉，遭天降正义！”
历史上的腐儒，大多数是迷信的。
毕竟他们遵循的儒家圣人孔丘，就位列仙班。
张毅此言一出，对王朗的震慑确实很大。
他的身形微微颤栗。
眼神也充满复杂之色。
张毅却是器宇轩昂，威风凛凛。
狐裘铁甲，俨然天神一般。
王朗看的不仅有所折服，差点就情不自禁的给张毅拜倒在地。
然！
讲师张毅岿然不动，侃侃而谈。
从大汉的藩镇之乱，八王之乱。
到西汉、东汉的历史芸芸。
从徐州的经济民生到兖州的悠久历史。
从当今天下的诸侯形势，讲到黎民百姓的繁荣稳定与发展前景。
自然也重点陈述了一下群雄并起这些年的民间疾苦。
从与自己作对没什么好下场，到诸侯可以灭，大汉不能亡。
又讲到了有个姓科名比的不知所云……
云山雾罩之下，直接从黄昏时讲到了半夜十一点钟。
此时张毅也顾不上在乎什么时辰。
有点熬人的是，大雪仍然在下。
积雪已经淹没了他们的腰部。
老天爷显然是为了配合张毅大讲师，为他的百家讲坛增添一些光彩，也增添一些悲壮。
雪下的越来越气劲。
王朗这么大的岁数，这不光是心服口服的问题，主要是身体机能也扛不住如此的凛冽冰冻。
可是他也不愿意移动丝毫。
这种嘴炮的争斗，他但凡离开，那他的嘴炮气势就没了。
再说，作为儒道大佬。
王朗深刻领会孔丘传导的礼仪之风。
客人还没有动身呢，客人还在滔声依旧呢。
他要是兀自返回营帐，这不是有亏礼数吗？
故而，王朗强撑着看着张毅。
此时他也不想插话了。
主要是没力气滔滔不绝了。
反观张毅大讲师那是越说越来劲，擦一擦冻得发紫的鼻子。
抹了一把鼻涕，继续怼着王朗开喷。
怼到王朗气急败坏的时候，他的说话频率也接不上话茬。
只能被张毅激的一愣一愣，怒意凛然。
他也浑然不知，双脚跟膝盖早已被冻得失去了知觉。
头发，胡子上堆砌着雪霜，眼泪鼻涕也结上了冰碴。
乍一看，此时此刻的王朗颇有几分圣诞老人的画风。
可他难以置信的看向张毅。
那张毅擦着大鼻涕，嘴巴喋喋不休。
当真是上知天文，下肢瘫痪的天花乱坠，浑然没有丝毫停摆之意。
不知不觉，已经是午夜时。
张毅发现王朗已有半个时辰没有反驳自己一句话。
便觉得自己彻底说服了对方。
于是张毅朝着面前的大雪人恭敬的施礼。
然后退了出去。
直到这时，帐内的王肃跟王朗那些门生们方才慌乱无措的跑了出来。
他们急忙将王朗抬回营帐。
试探鼻息之后。
王肃豁然大惊！
自己的父亲，已经凉了！
当真是公宣国威，抗声与语。
自朝至暮，雪深及人。
双方虽然是嘴炮，却唯独张毅涛声不绝。
彼此五个时辰未曾移步。
自张毅离开大帐，栖身于湖陆城内的驿馆。
等着第二天上门询问王朗服不服时。
王朗因久立雪中，故疾猛发，当夜暴猝而死。
“啊？”
“死了？”
“不会吧？”
张毅在驿馆内围着炉子，都说兖州酒楼有美人。
正想着去哪里消遣。
却听身边护卫汇报了王朗暴毙的消息。
张毅当即虎躯一震。
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袭上心头。
这尼玛！好像自己玩大了，竟然把王朗给喷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