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天,你……”陈秀才略带惊讶的看着跪在自己身前的小天,手上的动作也为之一顿,仿佛听到了了不得的话语一般。四周的空气似乎都为之凝固了,屋内散发出一种沉重的气氛。唯独远处永不停息的吵闹声才给屋里带来了一点生气。
坐在椅子上的自然是陈秀才,而跪在地上的自然是小天。两人从商人交易处回来后就一直沉默着。直到小天打破了这份沉默。
“爹,我想去找娘,哪怕会失败,我也想去找一找。”
之后便是开头所看到的那样。可是陈秀才哪肯同意。先不说小天现在只有十岁左右,远不到可以独自生存的地步,哪怕他早已成年,外面的世界如此险恶,大部分成人也不敢说能够一人在外界混的风生水起,更何况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小毛孩。于是当陈秀才听到小天的请求时,第一反应就是这孩子又想娘了,只要像以前那样哄哄他,给他拿点好吃的即可。
出乎意料的是,在陈秀才故技重施之际,小天不仅不为所动,还说出一堆大道理来反驳陈秀才,说的陈秀才更是哑口无言,只能沉默应对。
“这些话是谁教你的?我不相信我们家的小天会突然变得这么能言善辩,才思敏捷,一定是有人跟你说过类似的话。说吧,是不是张家的小娃?”到了这个地步,陈秀才反而冷静了下来,因为他知道光靠蒙骗是骗不了小天了,小天的而思维已经开始向成人的思维模式转变,他再也不是以前那个给点吃的就能糊弄过去的小天了。
想到这,陈秀才内心还是有些高兴地,无论对于陈秀才,还是对于小天来说,落霞村只能算作是起点,不能算作是终点,现在年仅十岁的小天还对自己的身世不甚了解,可以后终究会慢慢察觉的。无论是自身的相貌,修养,品性,还是日常村民对小天的态度,都仿佛他是一个局外人,和四周终归有点格格不入。虽然现在村民对小天欲言又止的态度小天还未有所怀疑,但是谁又能保证五年后,十年后呢。更何况张家的小娃天生聪慧,有一颗玲珑心,张家的小娃也会起疑心的。
小天听了陈秀才的问题,一颗心差点提到了嗓子眼儿,内心腹诽一句“真不愧是我爹,怎么这么聪明。一猜就猜到。”犹豫再三,小天还是老老实实回答道:
“是小张教我说的,可我这不是也觉得他说的对嘛,所以也来和爹讨论讨论。不过,爹,我是真的想娘,都说有娘的孩子像块宝,我一定要外出找一找。”小天泪眼婆娑的说道
陈秀才听了,也不恼,反问道:“好,就算我答应你的要求,可是你知道如何出村吗?知道出了村该往哪走吗?知道附近较大的人类聚合场所在哪吗?知道如何赚钱养活自己吗?”
被陈秀才一连串的问题砸下来,小天的脑袋都快晕了,摸了摸自己的脑袋,笑嘻嘻的说道:“我不怕,爹,我有小张呢,小张可比我聪明多了,带上他,我啥也不怕。嘻嘻。”
听了小天的回答,陈秀才不禁也被逗笑了,可内心还是暗叹一声“到底还是个孩子,无法像大人那样去思考问题”,似察觉到了自己不够严肃,氛围也不像刚才那么紧张了,赶忙笑脸一收,轻咳几声,说道:
“那你有如何知道张家的小娃就一定知道上述几个问题的答案呢?等你真正能够准确的回答这几个答案,我会考虑放你出去的,现在还是老老实实呆在家吧。”陈秀才落下了这一句话,便头也不会的走了,留下一个还跪在那里思考问题的小天。
无独有偶,今天和自家父母商讨要出去的不止小天一个,还有早上跟小天讲了一大堆大道理的小张,不过不幸的是,小张的父母就没有陈秀才这么好说话了,反而在小张说完第一句话时便一个巴掌打了过去。
“啪”
小张见自己的父母这么生气,顿时没了声儿,安安静静地伫立在一旁听父母训斥。
“混账的东西,我们辛辛苦苦将你拉扯大,你倒好,尽想着一些不着边际的事,你这个不孝的东西,你走了,我们怎么办?都说养儿防老,你一走,可让我们怎么活呀!呜呜呜,孩子他爹,我们的孩子不要我们了,呜呜呜。”说着说着,张大婶就哭了起来,梨花带雨似的。
的确,对于一个思想封闭落后的村庄来说,一辈子老老实实放牛种田才是出路,可对于从书中见识过外面美妙的小张来说,这无异于是变相的囚禁。因此,张母的话不仅没有打消了小张的念头,反而更是激起了他的叛逆心理。
“爹,娘,好男儿应当志在四方,我不希望一辈子待在一个地方,过着碌碌无为的日子,我想要拼一把。生活在这么一个小村庄会腐蚀我的斗志,消磨我的精神,”
“爹,娘,您就答应孩儿吧,您难道愿意看着自己的孩儿永远是一个没见过世面,封闭的活着的人吗?每次外面的人进来村里的人就如同刘姥姥进大观园一般,可能在我们眼里视若珍宝的东西在外人看来就是普通物件,您难道愿意村里的人永远被外面的人当猴耍吗?”
“爹,娘,您就答应孩儿吧。孩儿一定会学成归来,不负所托,一定会给您二老尽孝的。”
小张也是说的情到深处,不禁流下了眼泪,“扑通”一声双膝跪地,给父母磕起了头来。
小张父母见此也是无奈,不知该如何反驳。孩子也已经长大了,在村中,这个年龄的都已经可以谈婚论嫁,都已有婆人开始到处说媒了,可小张却没有这个心思,在家中没事就翻看那些换来的书籍,反而一直向往着外面的世界。虽说也不是没有村里人出去的先例,可不是心怀大志的出去然后心灰意冷的回来,就是出去后再也没有回来过,仿佛世间从未有过这个人的存在一般,唯独留下了二老在家中翘首以盼。
所以张家二老对小张出去闯荡的态度肯定是否定远大于肯定的。
小张见二老默不作声,又说了一句动摇二老态度的话“爹,娘,我已经跟陈秀才家的小天说好了,小天也想出去闯荡一番,不想一辈子在村中平凡的度过一辈子,而且小天还想出去寻找他那从未见过的娘,我想,我们能够互相照应的。”
小天也要出去?张家二老顿时震惊了,互相对视了几眼,均看到了对方内心的肯定。小张不知道小天的身份,可张家二老还是略知一二的,村中不知道的也唯有这些和小天差不多大的小孩了,主要也是为了孩子的成长,让孩子能够顺利的融入到村中。
“小天,那你知道陈家大人的想法吗?”张母试探地问了一句。
“小天说了,今天他就会跟自己爹谈论这件事,能不能成还要看小天他爹的意思。”小张挠了挠头有些为难的说道。
“好”丈母听了,似下定了一个很大的决心,深吸一口气说道“小张,对于你想出去见世面的事我和你爹会考虑的,不过前提是小天他爹需同意,明白了吗?”
小张听了,顿时喜笑颜开,从地上一跃而起,拍了拍膝盖的尘土,冲上前去就是对父母亲了两口,嘴里还大呼说“哦,太好了,母亲大人万岁,父亲大人万岁,我现在就去找小天。”说完便跑了出去。
……
在离小天家不远的小巷中,有两个小小的身影在不停的谈论着,大多数是一个在谈论,另一个在听,在听到额那个还时不时的皱起眉头,考量事情,二人自然是句子啊一起的小天与小张。
“小张,这些就是我爹给我提的问题,他说不让我回答上来,我就不能出去找娘。”小天看着小张一脸期盼的说道。
小张听了也是头大,因为他也没考虑过这些,这和在外闯荡过一番的陈秀才相比,二人的资历还是太年轻了。
小张思考良久说道:“如何出村和出村往哪走是最简单的,问一下村里那些时常在外狩猎的村民就好了,也没人比他们更了解村子周围的情况了,至于集会场所和如何赚钱,先从家里那一些粮食,我们在路上也可以采点野菜”
小天听了,夸赞道:“小张你真聪明,我要是也有你这么聪明就好了。”
小张微笑说道:“你要是把你吃东西的心思花一般在书上也会和我一样的,小天,一旦出村,就只能靠自己了,没有父母做后盾,也没有人能在你落寞的时候安慰你了,一切都要靠自己。”面带一点严肃,小张郑重的提醒小天。
“怎么,小张难道你不和我在一起吗?”小天听出了小张话里的意思,有些焦虑的问。
“小天,你有你的目标,为的是找寻自己的娘亲,我有我的目标,两人终归要走上不同的道路,不如现在就挑明了,在以后分开的时候也容易接受一点。不过初期我们还是要在一起的,至少在找到一个可以安身立命的场所之前我们不会分开。同时我对你也不是很放心。”小张正视着小天的眼睛说道。
“哦!好吧。”小天紧咬下唇,做出一副纠结的样子。“嘻嘻,不过到时候等我找到我娘了我一定回去找你的,两兄弟自然不能长久分开,到时候不要你混得比我差哦,如果真是这样,你就跟我混好了。”小天随即一扫阴霾,面带笑容的说道。
“恩,一定,两兄弟自然不能长久分开。这才是我记忆中那个乐观开朗的小天。”小张先是一愣,随即也笑说道。
“走吧,这也许就是我们在村中的最后一晚了。去跟自己的父母道别吧。”
“走吧。”
……
陈秀才听了小张的回答,也不再反驳什么,摸了摸小天的头,满脸慈爱,说道:“雏鹰终究是要推自己的父母展翅翱翔的,虽然时间上可能早了点,可这也并非没有好处,小天,你长大了。在走之前,喔唷一样东西要给你看。跟我来吧。”
“哦,爹”小天应了一声,疑惑的跟在陈秀才后面,心想“跌到底要给我什么东西呢?不会是好吃的吧,呸呸呸,就想着吃,一点出息也没有,应该是对我踏入外界有帮助的东西。”
只见陈秀才来到了自己的房间,房间因为天黑仿佛蒙上了一层黑布,伸手不见五指,,只能摸索着墙壁前进。只见陈秀才点燃了一盏麻油灯,屋内瞬间被灯光照亮,却布满了朦胧的雾气,是灯油燃烧后产生的,陈秀才慢慢的走向了房里除床外的唯一一件家具—柜子,缓缓打开,发出了“吱呀”的声音,让人觉得陈秀才的动作在猛烈一点柜子就会四分五裂一般,从橱柜中小心翼翼的掏出一件被油布严密包裹的物体,看外形近圆形,小天看了更加疑惑了,“莫非是传家宝,应该只不少钱。”
“小天,你本名叫宁天,小天只是叫着亲切,是宁家人,这快玉佩是你出生时就该挂在脖子上的,是身份的象征,现在也不知宁家是否会认你,应该对你寻找母亲有帮助,需谨慎保管,不能让任何人偷去,关键时可能会救你性命。”陈秀才解开油布,拿着玉佩对小天说道。
小天疑惑地接过玉佩,仔细端详起来,正面印刻着两条不知名的生物,长着翅膀,尾巴,长脖子,身子肥肥的,正互相对着对方张嘴大叫,下方刻着一个“宁”字,背面显得要光滑许多,刻着一个“天”字,玉佩整体呈绿色,给人一种充满生机的感觉。
片刻,宁天重新将玉佩用油布包裹,郑重其事的说道:“爹,我一定牢记您的话语,保管好玉佩,这是我寻找我娘的唯一证据。”
“好了,小天,也别再废话了,快去睡吧,今晚可能是你睡在落霞的最后一晚了,别明天起不来又要小张来叫你,呵呵。”陈秀才慈爱的看着宁天,有些满意,有些不舍,更多的是这几年看着小天长大的回味与期间发生的欢声笑语,雏鹰长大了终归要离开老鹰独自飞翔。
“爹,孩儿不孝,我一定会找到娘亲回来和爹团聚的。”宁天突然“扑通”跪在陈秀才面前,大哭起来,磕了几个响头发誓道。
“好了,臭小子,你什么时候也会说这种煽情的话了?快去睡吧,睡吧,呵呵。”陈秀才催促道。
同样的一幕也发生在小张家,今夜注定有两家人无法入眠,今夜注定有泪水沾满被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