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蜂拥的丧尸群中，男人站在其中，一双金丝眼镜，一件黑色的风衣，表情温和。
「陈湘！开枪？！」
眼见着丧尸迎面向我扑过来，张忱喊了一声，单手把我扯过去，双手摁住丧尸的脖颈，用力一撕！
「哧—」
肉体撕裂的声音传来，我清醒过来，一眼看见身前的丧尸被撕成了尸块。
与此同时，丧尸群已然轰出了一道缺口，有人喊「走走！快走！」
我再次被张忱抱进怀里，轮椅被他一脚大力踹开，奔跑向超市时，我听见他的声音，不紧不慢，带着莫名的情绪。
「陈湘，我救你几次了，嗯？」
我紧抿着唇「你又把我轮椅踹飞了。」
张忱放下我，气笑了「得，大小姐，轮椅比命贵？」
我恹恹的趴在他怀里，突然被他一句大小姐惊住，我敏感的抬起头，问了句莫名其妙的话「哪个大小姐？」
张忱却没再发问，表情一变瞬间恢复正常，让人难以察觉。
他拍拍我的背，把我的头摁下去「闹着玩儿的，先歇歇脑子。」
我顺着没再说什么，却总觉得他这样子有蹊跷，就好像是…认识我一样。
超市的大门被缓缓关上，人群中有人冷不丁说「你怎么知道，丧尸的活动轨迹？」
气氛一瞬间凝固。
我转身看他「丧尸进化了。」
「你怎么知道的？」
是D999房的那个男人，我盯着他没有说话。
我是老玩家的信息不能泄漏出来，不然我和张忱会变成其余玩家的目标。
张忱突然拍了拍我的肩，在我耳边轻声说了句什么。
我失声笑了出来。
「好。」
张忱挑了挑眉，清冷着脸看向那人「那你想怎么样？」
一时所有人面面相觑，没人轻易开口说话。
我觉得好笑，接着和他一唱一和道「既然这样，我们分开吧，开门让我们出去。」
街道上密密麻麻的丧尸褪去，只剩下零散几只混迹在街头。
我们顶着一众复杂的目光出了卷帘门，在其中，D999房的男人朝我望过来，看不出情绪。
我本以为他只是想制造混乱，渔翁得利，但现在我不确定了。
天已经快要暗下来，张忱像抱小孩一样把我抱在怀里，我抬头看着他的耳垂发呆，想着他刚刚在我耳边说的话。
「走，带你野炊。」
「张忱，你说的话算数吗？」
他低头好笑的看我一眼，接着把我往上托了托，言语含笑「怎么，不信我？」
俗话说得好，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
在游戏里这几天每天除了压缩饼干，没有吃过一顿正儿八经的饭。
一想到要开饭了，内心实在是喜大普奔。
反正就没有离开剧情线，就当是奖励给自己一顿饱饭嘛！
只是回神过来，已然到了之前被我们丢下的破烂SUV边。
张忱正要从后备箱取东西，低头看我一眼，淡淡嘱咐道「抱紧点，我拿东西没手。」
「哦」我紧了紧，眼见着他拿起来一个大箱子，里面装备齐全，竟然还有一个烧烤炉。
这里的玉溪市依靠玉溪山，是个有山有水的好地方，而说起这玉溪山和那家医院渊源倒是深。
医院曾经在玉溪山上开了一家分院，只是没几个月就关了，说是因为医疗事故。
只是在互联网发达的当今，没有出现报道没有出现受害者，这个事在当时流言四起。
自从丧尸病毒爆发，现在山上并不安全。
坐在车上，犹犹豫豫的问「张忱，可以烤兔子吗？」
张忱打着方向盘，闻言嘴角轻扬「不可以。」
「山鸡呢？」
「不行。」
不是说野炊吗，怎么这也不行那也不行。
我抿了抿唇，偏头看他「为什么不行？」
他单手搭在车窗上，淡淡说「因为山鸡和兔子都被丧尸吃完了，没有给你剩下的。」
好吧……
于是一个小时后，张忱搭好帐篷，带着我上山摘蘑菇。
我靠在他怀里，面无表情把眼前五彩斑斓的蘑菇连根拔起。
「煮汤喝。」
张忱挑挑眉，丝滑的接过去扔掉，指了指前方不远处的破旧建筑。
正是当初废弃的分院旧址。
「陈湘，你猜里面有什么？」
「病人。」医院里面还会有什么。
「不是早就废弃很久了吗？」
我摇了摇头，往下压低了他的身体，指着医院大门的方向，轻声说「那里，你慢慢看。」
7
天渐渐染上橘调，日落黄昏。
森林中的蚊蚁虫子很多，我自暴自弃的任由蚊子咬，张忱倒是时刻关注我，他被咬的哪里都是通红一片，却一直耐心的挥走我身上的蚊虫。
天开始变得昏暗时，一排显眼的救护车来了。
红色十字架的标志，白色车身上写着「玉溪医院」的字样。
车子有序的停在大门口，大批的医生护士走下来，每个人手里都拿了一袋什么，从远处看，很像肉状的人体组织。
我神情有些紧绷。
又出现了，之前完全没有出现得情节。
「他们拿的是什么？」
我沉默了一下，低低道「我不知道。」
张忱收回视线，侧身，面对面看着我的样子若有所思。
「所以问题出现在这。」
「嗯。我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张忱，现在我帮不上忙了。」我看着他的眼睛，不知道在用什么样的心情说这段话，就好像在说，我一点用都没有了，我没什么利用价值了一样。
他很高，我看不见他的脸，此时抬头只能看见他垂下头，下颌绷得很。
接着我的手突然一热，是张忱的手握了上来，掌心相触间，有个冰凉的触感被渡了过来，是一支笔。
我猛的抬头看张忱，他没有说话，而是指了指自己的手腕。
我懂他意思的那一瞬间，突然觉得很神奇。
我和他原本只是陌生人，因缘凑到了一起，现在却越来越熟悉越来越了解。
我拿笔在他手腕向上的位置顿住，斟酌一会，我小心画了一棵Q板的大树。
「标记。」张忱嗓音低沉。
我低下头，几不可闻的「嗯。」了一声。
夜色降下来，我们混进医院，一进来的大厅，阴森、杂乱、尘土漫天，看起来确实是早已被废弃多年。
只是……
我瞧着地面上出现的几缕血迹，直通安全消防通道。
安全通道越向下越觉得潮湿，安全通道的字样发散着绿光。
每一层楼梯都没有标志，张忱一层层的数着，直到负16的时候，我出声打断了他。
「没有负16，这里只有负六。」
张忱神情严肃。
这里的通道很奇怪，不像寻常的楼梯那样，到达一个平台上就有门可供出入到这个楼层内部，没有门没有任何出入口。
好像只要进来了，就一直不停的在向下走，一层又一层，没有尽头一样。
我轻轻说「张忱，我们一直在来回走。」
「鬼打墙？」
我好笑的看他一眼，看不出来，还挺迷信。
张忱说完，掩饰性的摸了摸鼻子，显然也意识到自己这句话里的水分，他看向别处，有点不好意思「我就说说。」
我慢条斯理开口「鬼打墙其实就是受到大脑影响，出现的一种运动错觉现象，和我们现在情况差不多。」
「总体来说，是我们先入为主了，我们没有看到门就以为没有门，楼梯一眼望不到头，就以为永远都有楼梯向下走。」
「在这里，我们不能依靠经验判断。」
「我们一直在六楼打转，只是没有找到门而已。」
张忱皱眉，在楼梯上抬手画下一个记号。
在他抬手的瞬间，他的手腕上面空空如也。
我手一紧，整面后背都僵住了。
从什么时候起，张忱不见了？
「找到了，门在这。」
他偏头看我，嘴角微扬，好像一只等待表扬的小狗。
我笑不出来，门微微开了一道缝隙，有光照进来，明亮却不刺眼，我却如坠冰窟。
你到底是谁呢？
好像这么熟悉，这么了解。
红色的警示灯亮着「太平间」的字样，医生穿着白大褂穿行在其间，突然一阵警铃响起，杂乱的脚步响起，所有人都冲了进去。
我沉默的靠在他怀里，随着他的走动，望着眼前的通红的三个大字「太平间」。
靠在门后，里面密密麻麻的医生围着一张床，没有人说话，空气都静悄悄的。
只是打眼一看，我心里还是一惊。
只见太平间里，摆满了手术床，每个手术床上都有一团孩童状的肉团。
能看见手脚和头，其他的却什么都没有。
就像……被提前从母体里挖出来似的。
我注视着离我最近的那团东西，它被放在床上，和别的不太一样，它的五官长出来了，已经有了大体的雏形。
我仔细观察它身上的不同，想要找出点什么，却一抬眼，就对上了一双睁开的，空洞洞的眼睛。
同一时间，不知从哪里传出的，婴儿尖锐的哭声响彻起整个房间。
我吓了一跳！
身后张忱突然伸手过来，捂住了我的眼「别看，别看她的眼睛。」
温暖的掌心覆盖在我眼上，那种属于张忱的心安回来了，我喘息了几口气，缓过神来，耳边哭泣声渐小。
我哑着嗓子「有婴儿的哭声。」
张忱淡淡「嗯」了声，接着说「这种没出生就夭折的东西，不能看它，会被它缠上。」
我呼吸一滞，没等反应，身后坚硬的胸膛震动了几下，张忱轻笑「骗你玩的，小孩。」
「骗你玩的，小孩。」
「小孩，我们不去，我带你回家。」
「我说你这个小孩，怎么这么不听话？」
「小孩，过来，我抱着你走。」
那个声音像丝，一缕一缕裹住我，让我永远没法朝前走。
我失神的望着他，脱口而出「亚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