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有俊见赤膊汉子张达还没走,疑惑一声,“你还有事?”
张达抱拳环顾一周后,面色有些微红,好像有事难以启齿,很难想象这个全镇唯一一个身上有二两膘子的大汉会露出这种姿态。
林雾有些好笑,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张兄弟,心中有事但说无妨,我们虽是大晋将士,在这南朝之地,对敌也仅是南朝士卒,我们万万不会为难于百姓。”
这个大汉重重点了点头,他今日算是体会到了何为人生的大起大落,先前近千白甲官兵入镇,让他以为是什么地方的能吏来剿匪灭賊了,可半晌过去了,在县官老爷府上也没什么消息,张达还暗暗愤恨官官相护,又是一个狗官来这里走过场。
紧接着过了许久,从衙门内出来一个体型不输张达的壮汉,拎着如同死狗一般的县官,手起刀落就砍下了狗官的脑袋,随后又有一个看起来就十分稳重的将领,拎着头颅告诉他们们有什么冤情可以去衙门请命。
待到张达听到这群官兵是大晋士卒之后,心中骇然不已,听南王说大晋身处北方贫苦之地,人人茹毛饮血,而且皆是不开化的野民,各个长得青面獠牙,见人就杀,如此一见与印象中根本不同。
张达感受到面前这个年轻人手掌心的温热,他笑了笑,“在下有个不情之请,也想随诸位将军上山剿匪。”
林雾讶异,“这可不是闹着玩,是实打实的玩命,而且我们上山就不下来了……”
于有俊拉了一把林雾,后者悻悻然收了声。
张达摇了摇头,咬牙切齿的说道:“我娘子就是被那群禽兽掳了去,以前没什么希望和本事能冲上山救回,整日浑浑噩噩,现在有了众位将军上山剿匪,我再不把握住这个机会救回娘子还能算是个男子吗!独留娘子在山上受苦,在下寝食难安。”
这个赤膊汉子见几人不说话又补充道:“我对柳州附近山路都十分熟悉,我可以为众位将军带路,也能少走一些弯路……”
说完,汉子眼神哀悼,低声一句,“求你们了……”
林雾看向于有俊,他知道做主的还需是后者,于将军治军严厉,不是参军之人坚决不用,这种危险的剿匪行动更不能让普通百姓涉险。
于有俊深呼一口气,“罢了罢了,念你夫妻情深,你就跟着我们一起上山吧,暂且算是我账下一员,剿匪行动结束后你再自行下山。”
张达眼中出现一丝神采,他下跪喊道:“多谢青天大老爷!”
入夜,燕山微风习习,本来青山绿水的一片高山,此时却散发着一种冷冽肃杀的气息。
根据张达所汇报,山上山贼约摸有两千人之众,是附近的匪类势力最大的一股,于有俊账下士卒倾巢出动,换装百姓布衣暗中潜行至山脚之下。
由于这千人大军没有斥候,平时都是柳庆匀带人探视,这次行动关乎到大军的生死存亡,以前做过几个月斥候的林雾,也猫着腰与柳庆匀为伍,二人一袭黑衣在只有微微月光的山地中一掠而去。
林雾看着前方的柳将军,心思又飞舞到那年刚至渝州城外,周英就是这么带着他穿梭在密林之中,教会林雾如何侦查敌情与记录有效讯息。
柳庆匀蹲在一处茂盛的草丛间,低头借着月光记录,他轻声说道:“大军与燕山距离三里路程,其中有明探二十人尽数诛杀,暗探也被解决的差不多了,前方偶有烟火,想必还有隐藏在暗中的山贼探子,速速袭杀。”
林雾暗暗点头记下,半晌没有动作。
柳庆匀回身一巴掌拍在年轻人脑门上,“我跟你说话呢,你听见没有?”
林雾“啊”了一声,他这才反应过来,柳将军是一边低头记录一边和自己说话,他抬头望去,果然在前方不远处有几率青烟飘起!
燕山的山脚处,两名腰挎长刀,头绑黑布的两个山寨探子从山顶走下,其中一人嘴中发出一阵鸟鸣声,紧接着又有两名头上有黑布包裹的探子从暗中出现,双方互相点了点头,擦肩而过。
这刚到的两名探子顺势趴下,那会鸟鸣的探子搓了搓手,语气有些讥讽,他说道:“还是白天看守最好,那样就能早些回去睡觉了,咱兄弟俩又要苦守一夜咯。”
趴在他旁边那人一只眼睛也被黑布斜斜覆盖着,看上去好像是个独眼龙,这人嘿嘿一笑,“可不是,家里小娘都好久没在晚上碰了。”
“白天不让你碰?”
“晚上才有那种意境嘛。”
鸟鸣探子露出一个男人都懂的笑容,他忽然侧了侧身子,从裤裆里掏出斗状的木制玩意儿,他轻轻在地上磕了磕,那木斗竟然冒出阵阵香气扑鼻的青烟,让人闻上一口都感觉精神极佳。
独眼龙定睛一看,他讶异道:“二当家的烟斗,怎么跑你手里去了,偷的?你小子可藏好了,被二当家的知道,给你活刮咯。”
“什么偷不偷的,就二当家那精明模样,谁能偷到他头上?这是他赏给我的,来一口?”
“不是偷的?拿给我尝尝!”
独眼龙凑过去闻了闻,顿时感觉整个人都有一种沁入心扉的舒适感觉,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闭气不让那股香气从鼻孔中穿出,一直到彻底没了香气之后,独眼龙不满足,直接夺过烟斗,对着烟嘴狠狠地吸了一口气。
独眼龙顿时感觉天旋地转脖子也凉嗖嗖的,他睁开眼睛,看见一具无头尸体以及同僚的惊恐表情之后,眼皮一沉,眼前黑了过去。
那会鸟鸣的暗探还没来得及发出害怕的尖叫声,柳庆匀从侧面手起刀落又是一颗头颅落地。
柳庆匀将手中长剑上的血迹擦去,不屑说道:“山贼就是山贼,难登大雅之堂,对探子手法一窍不通!”
林雾笑着附和,“就是,就是。”
柳庆匀无奈的看了他一眼,这小子也是个斥候菜鸟。
二人解决完二十多名明探以及十多位暗探之后,终于来到燕山山贼的城寨门前。
这山寨看起来极为恢弘大气,整个木制大门就有五丈高,两扇门洞开,两边各宽两丈,这木门的大气都快赶上皇宫中枢御道后的大门了。
木门两边皆是山路,上山下山仅有一条道,可谓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易守难攻的地形,若是有粮有兵有武器,据守还是非常容易的,柳庆匀眉宇间升上一丝愁容。
林雾趴在侧方草丛间看去,门前还有两尊木柱,柱子上捆着一圈干瘪的骷髅头,少说有上百只,可见这燕山山贼的杀人成性与残忍。
柳庆匀向他打了个眼色,林雾意会,一名走路东歪西倒的山贼往他这个方向醉醺醺走过来,嘴里还骂骂咧咧的说着“等老子放放水回来喝死你们”之类的醉话。
隔着两丈距离,就这样林雾都能闻到他身上的那股酒气与汗水混合的臭味,捂着嘴就是一阵干呕。
这名山贼迷瞪着小眼看着天,哼着小曲好死不死的走到林雾身前,解开裤腰带开始小解。
柳庆匀捂嘴偷笑,远远给林雾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后者抽了抽憋得通红的鼻子暗骂一声,拽着这人的腿一把掀翻,身影迅速砸在这名浑身散发恶臭的山贼身上,腰间大刀的刀背死死的按住他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