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摇了摇头,“王爷放心吧,还没两刻钟的功夫,我就遣散了他们。”
“那就好,天热可以适当的放松一下,可大战在即也不能过于放松,我已经让人在各个营帐中分发了冰块,在这淮水的最后几日好好休息,再过几天可就要渡江了。”
张文远“哦”了一声,“水军统领打赢了?”
这个胡须大汉心中有些震惊,南朝大军可是出了名的水师强悍,就如同淮安军的步卒威猛一样,正所谓水上不遇南朝船队,陆上不碰淮安步卒,说的就是这么一个情况,一个擅长步军作战的军伍,能在水上打赢强悍南朝水师?而且这水军统领刚刚上任不过一年多时间,就能训练出一支强悍水军?
李密恭点了点头,知道这指挥使心中所想,他指着地图上一条长长的蓝色轨迹说道:“我一开始也没想到梁唯会赢下这场胜利,还谋定了一次其他登岸的下策,但梁将军这次的惨胜,也能让我们少走很多弯路子,再过几日就可以开拔至中游渡江,打下河东郡。”
这个淮安军军师早就预定了一套紧急的行军措施,渝州那边开了一炮开门红,接下来的主要战场就是在淮水这里了,天子虽然还未催促,但是宋老将军现在已经坐在胡广郡看着他们了,隐隐之中有一些压迫感在整个淮安军中,他们最近必须要渡江作战收复失地!
于有俊摸着下巴说道:“接下来就是李先生所说的‘战于国门之外’了,让贼寇不得入国门,在他们的疆土之上,将他们绞杀干净。”
张文远也轻点了一下地图上的河东郡说道:“以河东为据,可向圭州、金州、风州三面扩散!届时如果能占领南越郡,就可以和南朝来上一次真正的决战,投入二三十万步卒直接杀入淮南郡,这二三十万人,就算一人一口唾沫,也能将青州给淹了!老于,到时候咱们比一比谁占得州郡最多!”
于有俊急忙摆手,“你别带上我,我现在就是个六品校尉,手底下也就千把来号人,打不了动不动出动数十万人的大规模战役。”
李自真听后苦笑两声,自己这员大将,心里还真有郁气,李密恭给淮安王使了个眼色,这次正好谈到了不如就和这于老二开门见山谈一下。
李自真心领神会,“听说现在杨烈臣和那个嘴巴把不住门儿的童言海现在可发达了,于将军,心中可有不舒服?”
于有俊撇了撇嘴回道:“我倒还好,就是苦了我那一百多位淮安好儿郎了。”
李自真笑了笑放下心来,这种有真才实干的将领人物,是从来都不怕降职的,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便知谁技高一筹。
“本王已经安排下去了,阵亡的士卒们每家每人一千两抚恤金,家中无人的就分给其他阵亡家属,而且你放心,你这校尉也做不了多久了。”
于有俊抱拳谢道:“末将谢过王爷!”
自己升任事小,手下士卒事大,现在于有俊也安心了,整整一千两白花花的银子,来参军做一个小卒子的,哪个不是家中贫苦快要揭不开锅的?一千两纹银,足够他们家人省吃俭用一辈子了。
淮水中游,水波粼粼,稍有些浑浊的江水上时不时飘来几块木板,木板翻转下,一只插着箭矢的手臂整整齐齐的放在上面。
一个男子站在一艘战船的甲板之上,他穿着白色甲胄,上面还有猩猩血迹,这人生的豹头环眼,不怒自威,仿佛天生就有一股杀气,一双狭长的眸子盯着船下的残肢断臂,眼神中看不出丝毫感情。
此人便是梁唯,他原是渭水水军的总都督,因为渭水无战事,李自真这边又没有水军统帅便向京城请将,兵部就将梁唯调任到淮水之上,朝廷又拨五万两白银给其打造战船,他也不负众望,仅用一年时间就给淮水训练出一支敢打敢拼的水师。
微风拂过,他的鬓角有些许银丝,加之面容坚毅,实在难推断这位老将到底有多大岁数,他使劲揉了一把脸,深深叹了口气回到了船舱内。
他不喜欢说话也不想说话,但是他那肃穆的表情让手下的参谋副将们也不敢出声,整整两万水军,对上南朝军八千水师,而且是在南朝跑了七八艘战船的情况下,竟然以己方伤亡一万五的结果下惨胜,淮安这支水师算是彻底打废了。
梁唯看着下面这群浑身是伤的将领们,手指轻轻敲打的着桌面,将领们的心脏都随着“砰砰”的声音跳动着。
“你们做的很好了。”
梁唯缓缓开口,他的声音就像一只捕猎过后受伤的猛兽,言语中虽有气馁失望,终归还保留着几分上位者的威严。
“赢了便是好的,咱们这只水师是匆匆拉上战场的,一年时间而已,就能够与南朝正面对撞到这种局面,是好事,也是坏事。”
他轻轻摇了摇头,自己还是不擅长做什么动员之类的事情,熟悉他的将领都知道,他的内心就信奉一句话,能行就行,不能行就滚蛋。可是在这个陌生的地方,尽管已经相处了一年,可这些李自真派给他的副将参谋始终不敢和他有什么近距离的接触,只能硬着头皮做这个自己都感觉不自在的事情。
梁唯继续道:“南朝军确实厉害,不愧是久负盛名,这是咱们与他们第一次交手,虽然胜利了,但是我们也损失了一万五千人的有生力量,这个就是差距,弥补不了的。可是我们比他们差吗?并不是,我们缺少的是实战经验和训练时间,我相信终有一日,不用下船作战也能在水上,将南朝军打个屁滚尿流,你们有没有信心,将自己的船队带好?要不要一雪这次耻辱性的胜利!”
“有!”
“要!”
“传我命令,大船一律驻扎南岸,谨防南朝大军偷袭,小船全数派出,借大军渡江!将士们,在步卒渡江打入金州之前,我们的训练时间还是很多的,下一次,我们面对的是正经八百的百船大战,希望下一战,就算在面对敌方远近闻名的金州水师时,我们也能赢的干干脆脆!”
建乐四年夏中,大晋三十万大军渡淮水而战!
适时,陆子语入主渝州,全占西蜀郡三州养精蓄锐。
同年,追星楼建造完毕,青阳山道统王知客率百位弟子入驻,为大晋、百官、黎明向天祈愿,同时司管天文历数、风云气象之事宜,管辖天文、算历、三式、测验、漏刻诸科诸职,司天监地位岌岌可危。
建乐四年白露。
李如是从梦中惊醒,大声呼喝:“禄公公!禄公公!”
禄东山急忙走进屋内,看着满头大汗的天子,他递上一杯茶水,跪地轻声道:“皇上,可是又做噩梦了?”
李如是放下玉杯,气喘吁吁的说道:“朕也不知是噩梦还是美梦,已经连续好几日梦到相同一人了,禄公公,你去把王掌教喊来,朕要问问他。”
“咱家领谕。”
禄东山跪着后退出屋,步伐急促奔往追星楼。
李如是坐在龙床之上,怔怔出神,口中呢喃道:“仙娥……仙娥……”
半柱香后,身着崭新阴阳鱼道袍的王知客匆匆赶来,他询问道:“陛下,深夜寻贫道前来,有要事?”
年轻天子起身下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