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原本的各郡节度使与太守都要入京面圣,必须亲自领取圣旨。
此制一出,几家欢喜几家愁,欢喜的好广陵道与颍川道,最苦的原东海郡,北疆道不是最好也不是最惨,不上不下倒也能接受。
当然,在东海郡当节度使与太守,和荒无人烟几百里看不到一个村子的漠北道相比之下,都不用去看就知道谁好谁坏,李如是为了补偿这两位高官,将七千贯的俸禄涨到了一万,得知这个消息的节度使韦心德太守高粱皆是捏着鼻子去谢恩。
现在这年头官员们谁还吃俸禄?一个富饶的东海郡,一个贫瘠的漠北道,民脂民膏哪里好,心中都有数。
这第二件事,是一个升任的事,一个在去年还名不转经传的刺史,在一年之内连跳数个品级,从一个小城刺史变成了一郡从二品节度使不说,现在竟然摇身一变变成了正二品殿阁大学士,和他那个师傅变成了同品同僚,共同成为了天子近臣。
楚汉林对于一些自己升任内阁大学士之后多出来的朋友之间的问候,也是哭笑不得。
他可以清晰的感觉出来,杨烈臣这个学生变了,彻头彻尾的变了,都说权利迷惑心智,让人变得利益熏心,可是这杨烈臣的改变让楚汉林大跌眼镜。
这还是当初那个因为功劳不是他的,拒绝上任节度使的杨烈臣?还是那个顽固不化,有时候能把老师气死的学生?
退朝之后,那位由地方节度使升上来的京官殿阁大学士,并没有和楚汉林一同行走,而是自顾自走在御道之上,谁也不知道他心里到底想些什么。
在这楚汉林那些“朋友”眼中,都以为是两位大学士在避嫌,毕竟京畿之地最忌讳的就是拉帮结派。
楚汉林三言两语敷衍过去这些同僚们,他刚走上御道,一个年老而又浑厚的声音喊住了他。
他转过头,当朝丞相就像那日自己刚升任内阁大学士之时,快步小跑而来。
这次楚汉林可没有等待这个老匹夫,径直走了出去,没想到张玄林脚步也越来越快,一溜烟就追上了他。
张玄林手掌搭在楚汉林的肩膀上,呼哧呼哧喘着大气,“你也太不地道了,见着我就跑,你诚心想累死我这个老头子?”
楚汉林翻了个白眼,老夫又没让你追来,明明是你自己吃饱了撑的追上来的。
楚汉林说道:“这次丞相又是所为何事?”
张玄林长呼一口气,在这位内阁大学士耳边轻声说道:“怎么?想赖账?我都让你的学生升官了,我的承诺算是尽到了,你的承诺呢?”
“我什么承诺?”
张玄林眼睛一瞪,一脚就踹在楚汉林的屁股上,这位老人一个踉跄回头怒喝道:“张丞相!你做什么!”
周围官员见状,没有一个敢在这两人身边经过,生怕这两个权势滔天的人拿自己出气,这可就是喝口水塞牙缝,放屁都能砸着脚后跟了。
张玄林是南人,个子比楚汉林这个地地道道的北人要矮上许多,他又垫着脚在后者耳边说道:“让你观察皇上,你忘了!老匹夫我告诉你,你要是敢不认账,老夫能让你学生升任,亦有无数方法让你学生万劫不复。”
楚汉林侧过头轻声道:“他都不认我这个老师了,他万劫不复与我有何干系?”
张玄林“嘿”了一声,他拢了拢袖子,面色古怪的看了大学士一眼,“我想着你还真以为杨烈臣是为了避嫌才不跟你一同行走的,这小子简直就是个白眼狼,要不要我给他一刀给你报仇?”
楚汉林皱着眉毛摇了摇头,“不必了,人各有志吧,就当师徒缘分已尽,以后各不相干。”
“那不成!”
张玄林拉着楚汉林快步行走,这“二林”又来到上次交谈的那个小亭子当中。
楚汉林正了正被拉扯的不成样子的朝服,胸口那只锦鸡补子都被揉皱成家禽了,没有了那种与世高洁的气派,他开口道:“张丞相,是不是宋老将军不在京城,你没人打发无聊时辰,就来找我摆阵来了?”
张玄林不在意自己胸前已经被水洗成灰色的仙鹤补子,更不会理会他胸口那只锦鸡补子,至于他说的无聊打发时间更是无稽之谈,说句坦诚话,二品官员若非是陛下近臣,还真入不了他的眼,这位大晋丞相眼神阴沉斜视大学士说道:“这算计来算计去,最后吃亏的不就成我了吗!”
“我让你算计了?你都敢算计到陛下头上去了,你还怕吃亏?”
“这不一样!”
张玄林狠狠说了一声后欲言又止,重重叹了口气,一挥袖子坐在一旁,他自从入朝为官以来早有四十载,还真没吃亏过几次,不然也不会做到这个高位,当真以为太子太傅就可以直升丞相了?以前和他争相位,让他吃过亏的人现在死的死流放的流放,官员之间的斗争虽然比不上战争的宏伟,但是其中算计心机比战场还要血腥,动不动就是满门抄斩发配边疆。
楚汉林这时有些怡然自得了,他坐在亭子旁四下看了看并没有人经过,他嗤笑一声,心中如明镜,这张玄林是想算计自己和杨烈臣这两位大学士。
恐怕当初义正言辞的说帮杨烈臣升官也在他的谋策之中,这可是两位大学士,与天子走的最近的人,若是全都成了张玄林的眼线,那么天子可就没有什么秘密他不知道了。
楚汉林没有将自己的内心想法说出来,万一真惹怒了这只老狐狸,惹得一身骚不说,还有可能被反咬一口。
张玄林回头,好像在做什么抉择一般,此时他再也不复那种和蔼可亲的老人模样,眼中尽是狠辣。楚汉林笑了笑,这才是一个丞相该有的样子,沉浮宦海数十年,还是天真老顽童心性的话,他早就被吃的不剩骨头了。
“楚大学士,你是不是知道了陛下什么事情?你若是与我坦诚布公,我也与你说说一些隐秘。”
楚汉林压下嘴角的扯动,这老狐狸到这种地步了还想钓鱼,凭他在朝中的权势,只要自己说出了这些时日知道的事情,就算能换到他的坦诚,最后吃亏的还是自己,恐怕到时候弹劾以及各种不利于自己的纸张尽数摆在陛下桌前,到时候陛下在这些“铁证”面前,想护自己都难一。
他摊手,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我知道什么了?知道你想监视皇上?”
张玄林探头过去,“你别给我打马虎眼,上一个和我如此周旋的,也是一个二品京官,名叫王豹冬,很巧,和你一样也是天子近臣,官职二品部院侍郎,知道为何现在不见部院侍郎这一职位了吗。”
“王豹冬我也听说过,与上一任内阁大学士狼狈为奸,凭借圣上谕旨收刮民脂民膏,早在十多年前就被满门抄斩了。”
楚汉林自然是知道张玄林是想威胁自己,一个为官数十年的老狐狸没有自己的党羽是不可能的,所以他先发制人,暗示这个王豹冬本就该死,你张玄林从中插手也不过是推波助澜罢了,圣上那时明面昏庸暗中还是十分圣明的。
这位大晋丞相突然拍起手掌笑道:“我现在倒有些怀疑杨烈臣是故意疏远你了,是做给张某看的,既然如此,没得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