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正厅侧面是护城河,纵使宇文迟武功再高,数名刺客围攻,又身负重伤,交手间也落入下风,他不断中刀,墨绿锦袍浸染了鲜血。
我心中暗自叫好,喜极而泣,真是天助我也!
宇文迟,怕是活不过今晚了!
偏偏此时,宇文府的重兵赶来,他们整齐有序杀入刺客群。
宇文迟早已支撑不住,他堪堪杀了一名刺客,高大的身子一歪,竟从护城河边的白玉栏杆上跌了下去,只是他恰巧跌落在一叶小舟上。
小舟摇摇晃晃,竟脱开固定的绳索,往下游飘去。
“城主!”有侍卫在痛呼。
可是岸上酣战,谁都分身乏术。
我又急又气,生怕宇文迟死不掉,急忙从另一边跳入护城河中。
我奋力游向他在的那叶小舟,水流湍急,我一连呛了好几口水才爬了上去。
宇文迟早已晕厥过去,他浑身都是血,狼狈不已,不见往日的尊贵。
五年来,这是我第一次如此近地看他!
他这张脸在我的噩梦里辗转了五年!
我愤恨的拨开散落在他面上的墨色长发,颤抖着手扇了他几个耳光。
他双目紧闭,薄唇抿的极紧,没做任何反应。
我看向夜空,眼泪长流,没想到我也能亲手杀了他。
我胡乱地抹了一下自己的眼泪,
复又面带狠厉,拿起匕首,高高对准他的心脏!
5、
暮城冷冽的寒风吹得我脸刺痛。
我借着月色看着面前昏死过去的男人,怎么都下不了手。
或许人总是贪心的,明明目标就在眼前,却还想要更多。
宇文迟杀人如麻,作恶多端,如此让他痛快死去也太便宜他了。
曾经他让我永失所爱,我为何不能也让他尝尽苦头,再带着遗憾死去。
我喘着粗气,扔掉匕首,双手做桨,开始划水。
黎明时分,精疲力尽的我终于在岸边停靠。
我用尽全力把宇文迟拖拉上岸,找处洞穴安置。
外面开始飘起了鹅毛大雪,我哆哆嗦嗦地在树林里找到止血的草药,带了回去。
回到山洞时,宇文迟已经醒了,他自己取出了留在他腹腔中的羽箭。
他见我过来,本来痛苦脆弱的面容上升起一股肃杀之气。
他眯着眼盯着我,双手暗暗握紧带着他血渍的羽箭。
我登时颤抖着身子跪在地上:“城主大人饶命,我是想救您的,并无恶意!”
说罢,我从怀里掏出止血的草药,面带讨好地给他看。
宇文迟紧绷的脸稍微放松,他敛下眉眼,盯着我的脚看。
我随着他的目光低头,昨天,我在宇文迟的生辰宴上跳的西域舞,未穿鞋子,此刻我的双脚已经冻得红肿,刚才去寻草药时又被荆棘割破双脚,鲜血直流,紧张了一夜,我竟是毫无察觉。
我装作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起身慢慢走向宇文迟。
“冒昧了,城主大人。”我慢慢脱下宇文迟的外衣,此刻伤口与布料嵌入了他的皮肉之中,每动一下,都要扯开凝固的伤口。
他的身上又开始汩汩冒血,但是他面色平静,看不出任何痛苦。
果然是生来尊贵的暮城城主,因着我这低贱的舞姬在,他竟强忍着剧痛,维持自己的体面。
我安静温柔地嚼碎草药,苦涩的味道让我忍不住皱了一下眉头。
我的双手冰凉,我用力搓了搓双手,又往手上哈气,确保手不那么凉之后,我褪去了他最后一层里衣。
我低头仔细地把草药敷在他的伤口处,
余光中总能若有若无地看到宇文迟始终攥紧那根羽箭,我感觉他此刻正死死盯着我,只要我有其他动作,他便会把那只羽箭毫不犹豫地插进我的头颅。
“你是那跌倒的舞姬?”许是见我还算老实本分,宇文迟主动问我。
“是……”我佯装尴尬地点头。
宇文迟乌黑的眸子定定地瞧着我:“为何救我?”
问到我了,我手上动作不自觉停顿下来。
宇文迟如此聪慧,我该如何表现才显得毫无破绽呢?
我的额上沁出一滴汗,深呼吸一口气,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
片刻之后,我抬起头,目光盈盈,努力透过宇文迟的脸去看另一个人的脸,用尽力气向那个人表达我曾经的爱意:“我爱你已久,胜过……爱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