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晰安也不失望,只是笑笑,目光越过程宇,望向他身后的酒架。
魏晰安的眼睛透亮有神,眼中流露的目光,即便在灯光昏暗的酒吧里,也显得异常锐利。
如同寻找猎物一般,目光在酒架上扫视了一圈后。
魏晰安开始用手,指向酒架上的几种酒点去:“这瓶、这瓶还有这两瓶力娇酒每种各取半盎司,六种常用的基酒每种各取半盎司,另外再加一盎司的鲜柠檬汁,和半盎司鲜番茄汁。”
随着魏晰安手指的不断点动,程宇转身看着那些被魏晰安点过的酒,有些目瞪口呆:“这酒——”
魏晰安似乎看出了程宇的惊愕,笑着解释道:“这酒是我在巴格达的一家酒吧喝到的,那里的一些雇佣兵,在任务完成回来后,都会点上这样一杯酒,以庆祝自己可以活着归来。”
“我在巴格达待过一段时间,也就学着入乡随俗,每次任务结束都会喝上一杯。”
“巴格达?”郁凉微微有些诧异。
“嗯,我在国外执行过两年任务。”
魏晰安对郁凉笑笑,语气平淡,像是在说一件很稀松平常的事。
“这款酒叫‘特种杀手’?”
程宇一边按魏晰安所说的调着酒,一边有些忌惮地盯着取酒器嘀咕道,“这一杯下去,还能站起来吗?”
“哈哈——你们一会儿也可以尝试一下。”
魏晰安爽朗地笑道。
威士忌、白兰地、琴酒、龙舌兰……
郁凉看着程宇一种接一种地向调酒器中加酒,眼角也不仅微微抽了抽,有些忌惮地出声道。
“小宇,给他自己调一杯这个就好。一会儿给我来一杯‘莫斯科骡子’。”
“好嘞。你稍等一会儿啊,郁哥。”
程宇专注地看着手里的取酒器,应了一声。
程宇一丝不苟地加快着手上的动作。
不一会儿,他心有余悸地将调好的“特种杀手”,推到了魏晰安身前:“魏哥,你尝尝,看看味道对不对。”
魏晰安有些怀念般地望着眼前的酒,将其端到嘴边,轻轻抿了一口。
随后眼睛一亮,原本就已经异常锐利的双眸,显得愈发摄人。
程宇看得暗暗咋舌,回身去酒架旁取了一个铜杯,和一瓶姜汁啤酒。
郁凉一直在仔细留意魏晰安的举动。
不知道为何,自从在小吃街第一次看到魏晰安,郁凉就感觉到了魏晰安这个人的与众不同。
他的身上似乎有着一种独特的气质,使得他给人一种既见锋芒又深不可测的感觉。
一开始,郁凉还以为这只是魏晰安身上流露的职业军人气质给自己造成的错觉。
但经过今天的相遇与一系列交谈,郁凉愈发感觉到魏晰安身上。除了那种军人的气质意外,还有一种莫名的神秘感。
郁凉突然发现魏晰安。是一个自己无法看清晰的人,这个人似乎隐藏着什么秘密似的。
虽然他一直面带微笑,言谈举止间亲和力十足,但又似乎一直都在刻意使自己,与他人保持着安全的心理距离。
他的笑,礼貌中带着疏离。
作为一名曾经最出色的警校生,心理学对于郁凉而言是必备的知识储备。
而郁凉对于行为、微表情及相关心理学都做过一些研究。
也正因如此,每次在案发现场,他都可以根据一些现场发现的细微线索,去给熊市后做出相应的心理侧写。
观察是郁凉的一种习惯。
而郁凉在观察魏晰安的过程中,却发现魏晰安表面看起来似乎很容易相处。
但他的言行举止间。却始终带着一层壁垒,刻意地保护着他真实的内心,使得他的情绪被隐藏得滴水不漏。
郁凉猜想,这或许是因为魏晰安曾经留下来的职业习惯。
毕竟能够被派往国外执行任务,又不能随意泄露部队番号的,都是一些极为神秘的特殊人。
郁凉对这方面也有所了解,知道那些什么的特种作战部队的人都是怪物。
他们不仅有着超强的作战能力,更有着一流的心理素质,和坚强的意志。
“你在国外执行任务是参与战争?”
郁凉对魏晰,安愈发的好奇起来,佯装作不经意般随口问道。
魏晰安放下酒杯,扭头对郁凉轻轻一笑:“我们从来不正面参与他国战争。我们所有的行动,都是为了保护弱者不被伤害。”
郁凉望了一眼魏晰安,也轻轻一笑,似是随意般道:“但我看你的眼中有杀气。”
魏晰安端着酒杯的手微微一滞,扭过头,冲着郁凉咧开嘴。
一口洁白的牙齿,随着他那有些古怪的笑容露出来:“我看你的眼中也有杀气。”
郁凉一怔,睫毛微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
“哈哈哈—开个玩笑而已。”魏晰安大笑,将酒杯送至嘴边喝了口,然后轻笑道。
“你竟然还会看‘杀气’这种东西!哦,我差点忘了,听小明说,你以前是读警校的。”
郁凉的睫毛又颤了颤,望着魏晰安没有说话。
“做刑警也是会砂仁的吧?”魏晰安随口问道。
郁凉了魏晰安一眼:“万不得已的时候,会。”
魏晰安端着酒杯,饶有兴致地打量郁凉,咧嘴一笑:“你杀过人吗?”
郁凉双眼微眯,静静地摇摇头,语气变得有些淡漠:“如果这些年里我是一名刑警的话,手上可能会添人命——”
“还好你不是——”魏晰安笑着打断郁凉的话。
“什么意思?”郁凉挑挑眉毛。
魏晰安沉默了一下,罕见地收起了笑容,盯着手中的酒杯沉声道。
“砂仁的感觉很不好。就算你是代表正义在进行审判,但那些因被你杀死了肉体,而无处栖身的灵魂,还会让你心中充满愧疚。”
“更可悲的是,你会渐渐喜欢上那种杀戮的感觉,从而开始对死亡变得麻木,并自诩正义——”
郁凉一阵沉默。
“知道为什么我眼中会有你说的杀气吗?因为我杀过人,很多。”
魏晰安的目光,不再如先前那么锐利,而是开始变得深邃。
仿佛一口随时可以吞噬一切的深渊。
魏晰安一大口喝掉了半杯“特种杀手”,而后轻轻闭上眼,嘴角挂着似有似无的笑,似乎是在回味着些什么。
吧台里,一直听着两人谈话的程宇,早就被魏晰安的话,惊得停住了手中的活计。
眼睛不停在魏晰安身上扫来扫去,似乎是在判断他所说的话,是真是假。
程宇不断对郁凉使眼色,郁凉却只当没看见,平静地注视着闭目的魏晰安。
半晌后,魏晰安张开眼,举起手里的酒杯,对着程宇示意了一下,淡笑道。
“兄弟,虽然这是你第一次调这酒,但味道不错!”
“啊,谢谢啊!”
程宇有些心惊肉跳地避开魏晰安的眼神,开始假装专心调酒。
与程宇的怀疑不同,郁凉一直都在仔细观察着魏晰安。
魏晰安说着些的时候,神态自若,甚至连呼吸的频率都没有发生任何变化。
他的身上没有表现出任何说谎的迹象,就像在与人说一些平淡无奇的家常话。
因而郁凉得出的判断是,他说的这些都是真话。
“你——第一次砂仁是什么时候?”
郁凉从程宇手上接过姗姗来迟的装着“莫斯科骡子”的铜杯,送到嘴边喝了一小口。
魏晰安想了一会儿,脸上的笑意又渐渐消失了,似乎回忆起了某些不愿回首的往事:“我曾经奉命前往中东,任务是解救一个被扣留的华夏记者。”
“那一次是我第一次砂仁,那次任务,我一共击杀了7个分子,五个成年库尔德人,和两个十几岁的孩子。”
“我本不想杀那两个孩子。但那一次任务,我亲眼看到我的战友,因为我的犹豫不决,而被那两个手持武器的孩子射杀。”
“他就倒在我的怀里,身上被那两个孩子几乎开枪打成了筛子!血从他身上一股股地向外冒,他用一种极其绝望的眼神望着我,似乎在质问我,为什么没有在第一时间选择射杀那两个孩子。
“他死了,但他的眼睛却一直在盯着我!从那以后,我就彻底失去了对恶人的怜悯。”
“我告诉自己,对任何拿着武器的敌人都要冷酷。我也开始明白,面对贪婪的恶意,只有果决的杀戮才是正义!”
魏晰安盯着手中的那杯“特种杀手”,眼中蛰伏着大片的冷漠。
“这是我用战友的命换来的教训,我这一辈子都不可能忘记!”
感受到魏晰安说着些时语气中,带出的阵阵森冷。
尽管郁凉表面仍保持着不动声色,但心中早已升起阵阵波澜。
虽然郁凉早已见惯了死亡与尸体,但他却从来没有亲手杀过任何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