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护士推开门的时候,发现病床上空荡荡的。
她环顾了一圈房间,没人。
又抬手敲了敲洗手间的门,发现是虚掩着的,里面也没人。
“这个混小子……不会又跑了吧。”
护士皱了皱眉。
刚准备掏出腰间别着的对讲机,却在这时,看到窗帘一动。
窗帘后闪身出来的陆沉舟,伸了个懒腰,
然后笑着跟她打招呼:“早啊,护士姐姐。”
护士提到嗓子眼的心,这才放下来,白了他一眼。
“吓死我了你,我还以为你又跑了呢!来,赶紧把药吃了。”
说着,把手中的药和水,递给陆沉舟。
“我没病。”
陆沉舟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没有接过她递来的药。
“病人都说自己没病。”
护士对他不配合的态度见怪不怪,顺口回应道。
“快点吃,我还有事要忙。”
“那你有病吗?”
他歪着头看向她,一副认真求教的表情。
护士被噎了一下,瞪了他一眼:“赶紧的!”
“我开玩笑的。”
陆沉舟仰头把药吞掉,把玻璃杯还给护士,漫不经心地问道:“什么时候能放我出去转转?”
“那我可做不了决定。”
护士接过杯子,瞥了他一眼,生怕他又动什么歪心思。
连忙补充道:“你就好好在这儿待着吧,病好了,自然就能出去了。”
护士收拾好了东西,转头离开了。
在她走后,陆沉舟收敛了笑眯眯的表情。
从袖口里抖出两片圆圆的药片,放在手心里端详了一会儿。
然后随手扔进了垃圾桶,再次伸了个懒腰,走到窗边。
那是方才护士给他的药。
他假装吞了下去,实际上顺势藏进了病号服宽大的袖子里。
治精神病的药,他可不敢随便吃,没病再吃出病来。
陆沉舟把头靠在窗户上,看着楼下那片草坪上。
有一些和他一样穿着病号服的人,正在遛弯、晒太阳。
他在心里默默地估计了一下高度,想着能不能像上次那样顺着水管逃出去。
只不过自从上次失败被抓回来,病房就从二楼改到了四楼。
这个高度还是算了。
他倒是不怕死,只是万一摔个残废,岂不是得不偿失。
陆沉舟抬手,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放弃了这个想法。
这里是全市最好的精神病院,设施齐全,监控严密。
医护人员认真负责,只要进来了,就别想着轻易出去。
他是被他爸亲手送进来的。
被盖了个“妄想症”的章,然后塞进了单人病房。
陆致远还下令了:痊愈之前,不准陆沉舟踏出这间房一步。
想到这里,他无所谓地笑了一下。
妄想吗?
他说的那些,究竟是妄想,还是真话,陆致远心里应该最清楚。
他好几次试图逃出去,都被抓了回来,活得像个囚犯。
但该做囚犯的,好像不该是他。
而是拿一群无辜的孩子,去做恶魔实验的陆致远。
陆沉舟自认为,并不是个多么有正义感的人,即使他知道,陆致远是个披着人皮的禽兽,却从没想过要揭发他。
当然,那绝对不是出于什么血浓于水的亲情。
他对陆致远,从来都没有任何感情。
毕竟这个所谓的“父亲”,在做实验的时候,连他都没有放过。
这么多年来,陆沉舟一直在想,能把自己的亲生儿子,亲手送进地狱的人,是不是连血管里的血,都是黑色的?
他还真是*得没有一点私心,很彻底。
陆沉舟只是无所谓。
因为他知道,自己握着陆致远的把柄,他再怎么着,也不可能放任自己不管,至少生活有基本的保障。
况且,就算他揭发了陆致远,也没有足够的物证。
不仅成功的概率小,失败了直接被陆致远灭口的可能性也很大。
他对陆致远没有感情,陆致远对他也一样。
只不过在陆沉舟遇到了方野乔以后,他的想法发生了一些改变。
他早就知道,陆致远一直想除掉方野乔的父亲。
毕竟他当年脱离组织的时候,陆致远就花了一番功夫,才让他闭嘴。
那时候,方野乔年纪还小。
方教授大概也不想连累自己的妻女,于是一直对此缄默不语。
可陆致远知道,这样不是办法,
他把方教授约在封了的图书馆,略施小计刺激他发病。
本不想手上多条人命,想留他一命,下半生都做个不会泄密的植物人,方教授却偏偏醒了。
不仅如此,他还让方野乔赶回来,想把一切真相都告诉她。
吴圳在方野乔那里,得知了方教授即将苏醒的消息,立马转告了陆致远。
而这一次,陆致远下了杀手。
自从陆沉舟得知吴圳被捕,他就料到,迟早有一天,方野乔会知道一切真相。
她能掀翻吴圳,就能掀翻陆致远。
他倒是很期待那一天。
不等方野乔主动找上来,就率先联系了她。
可惜,陆沉舟没有料到,陆致远提前在他手机里装了东西。
还没来得及说出什么有用的东西,就被陆致远以“妄想症”的理由,关进了精神病院,隔绝了与外界的一切联系。
看来陆致远也意识到,方野乔不可小觑。
陆沉舟感觉到了门被推开,也辨认出了那脚步身来自谁。
可他没有回头,只是眯起眼睛看向窗外——
一只洁白的鸽子,正蹲在外侧的窗台上。
“你跑不出去的,留在这里好好治病,最好不要再动什么歪心思。”
陆致远低沉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
陆沉舟也不就自己有没有病这件事跟他争辩。
只是转过身去看向他,没头没尾地问道:“你说,你和方野乔谁会赢呢?”
陆致远像是被戳中了痛处,脸色瞬间阴沉了几分:“你最好不要再胡言乱语。”
“我赌她赢。”
陆沉舟毫不畏惧地迎上他的目光。
他想起自己逃跑失败的那天。
陆致远只知道他想跑。
却不知道他的目的,不在逃跑——而是要把那些能证明陆致远罪状的东西,交出去,然后掩护对方,顺利地离开。
陆致远果然舍不得销毁那些档案。
毕竟他把那当作成就和荣誉,连藏都不知道藏起来,放在书房里那么显眼的位置。
只是把书房上了锁。
不过,他也不动动脑子想想,上锁了的房间,他就一定进不去吗?
太自大的人,永远没办法赢到最后的。
陆沉舟沐浴在阳光下,逆着光看向陆致远,表情藏匿在了阴影里。
窗外阳光灿烂,一切宁静美好。
直到刺耳的警笛,划破天空。
陆沉舟突然笑了起来。
他靠在背后的墙上,饶有趣味地观察着陆致远惊疑不定的神色,慢悠悠地接着说下去。
“因为,邪不胜正啊。”
“你说对吗?父亲。”
他听见纷乱的脚步声响起,随后门被推开。
陆沉舟扫过在场的每个人各异的神色,勾勾嘴角,扬起一个算不得笑容的弧度。
那只鸽子忽而展翅,向着远处的太阳飞去。
所以,究竟是谁赌赢了呢?
……
【第四卷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