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这个仅仅有过几面之缘,说熟不熟,却也不是完全陌生的年轻男人。
方野乔一时间,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能打了个招呼:“好巧,你也在这里。”
“是啊,来见一个人,但ta还没到。”
陈潇却像是丝毫感受不到方野乔的尴尬似的。
态度自然地闲聊着,“刚刚一进来就看到你了,你对面那个人,好像是最近网上传的,很火的那个律师吧。”
“我看到网上的死亡预告了,你也是为了这件事情来见他的吧。”
陈潇注意到方野乔犹豫的神色,笑了笑:“我知道这些事,涉及到你们警方办案不方便说。不过我挺好奇,你是怎么想的,你觉得于松有罪吗?”
“不管他有没有罪,Themis都不该对他动用私刑。不管是为民除害还是其他任何理由,都不是砂仁的理由。”方野乔回答道。
陈潇沉默了半晌,突然笑起来,是那种很真诚又很欣慰的笑。
笑完,他开口说道:“方野乔,其实我一直很想对你说一句,对不起。”
“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很后悔当初对你说了那些话,怕对你造成不好的影响,也怕你会因此不愿意选择这个行业。如果那样的话,我恐怕要后悔一辈子。”
“但还好,你仍然坚持选择了这条路,也没有改变初心。如果湘湘能看到今天的你这么正直、善良,她一定也会很高兴。”
陈潇的眼睛里,闪着一种这个年纪早该被磨掉的亮光。
这个言行举止都礼貌有度,眼神和表情,都被藏在镜片后的精英男人。
像是一瞬间,就回到了会因为一部少年漫,而热血沸腾的年纪。
方野乔听到他的话,心下一软。
一直重重压在她心头的“陈湘的死”,好像因为陈潇的释然,而轻了几分。
方野乔也朝陈潇笑了一下。
她五官生的偏冷,皮肤又是没有血色的白,偶尔笑起来时,颇有种冰山融化的感觉:“我也有句话想对你说。”
“谢谢你,陈潇。”
……
回到局里,方野乔现在有两个想法。
一是将汪茜茜一案和廖涛一案并案调查。
二是请局里的人24小时监护于松,保证他的安全。
可在她把自己的想法,汇报给许桀以后,得到的却是不赞成的回答。
“我们现在还没有确切的证据,都够证明这个Themis,就是杀害汪茜茜和廖涛的凶手,而且三起以下的案件,作为连环砂仁案并案调查也不合规矩。”
许桀按了按鼻梁,“还有,这个于松是谁?那个死亡预告,会不会只是个无聊的恶作剧。”
“就是这一阵闹得正火的,为流浪汉砂仁犯辩护的那个无良律师。”
白展向后滑着办公椅凑过来,“要我说,不是恶作剧的话,干掉了他也好,这种人活着,还不如死了。”
许桀却没像从前一样骂白展没大没小,而是含糊地对方野乔说了一句:“再看看吧。”
“于松就是第三个被害者,我很确定这不是恶作剧。”
方野乔很急地补了一句。
她忽然意识到,事情在往一个很严重的方向发展——
Themis好像无形之中真的成了一个“正义之神”的角色,没有人把他当作一个手段残忍的罪犯。
他明明都已经很明确地在网络上表现出了杀意,大家却都对此懒懒散散的,毫不介意。
“从被害人角度来看,前两次案件里的被害者都是‘坏人’,却又都是无法被法律惩治的坏人。”
“从暴力者,到无良媒体,他们都做了恶,违背了道德,却没有达到触碰法律的标准。”
“Themis惩治的,就是这些行走在灰色地带的人,他是在代替无能为力的大众,去惩治那些引起他们愤怒的人。”
方野乔顿了顿,紧接着,条理清晰地继续说下去:“于松完全符合这个标准。从凶手的心理来看,凶手将朱月生前遭受的暴力,全部还诸到汪茜茜身上,把她杀死在朱月跳楼身亡的天台。”
“廖涛则死在任远遥的墓前,身前还写下了赎罪二字。凶手就是要让他们在死前经历,和那些人一样的痛苦,从而真心地悔过。”
“如此相像的被害人和作案心理,难道还不能证明,凶手就是一个人吗?”
方野乔终于将这些天来,心里的想法,全部说了出来。
她很少这么固执,却在这件事上,意外地坚持自己的想法。
凶手就是一个人。
对于松的死亡预告,也绝不是一个玩笑。
许桀最清楚她的性格,一旦认定了一件事情,就绝对不会改变。
就算他今天不认可,方野乔也不会放弃自己的想法,反而有可能自己跑去把凶手抓出来,
况且她说的也不无道理。
于是,在短暂的沉默后,许桀点了点头:“我会向上面汇报你的想法。”
三天之后,上面决定破例并案调查。
尽管这两起案件,并不符合以往的标准,多数都是方野乔主观的推测。
但由于之前赵英一案的成功,让领导们都格外看好她。
市局也就同意了并案调查,并且为此成立了专案组。
对于松进行24小时,全程监护的事情也得到了批准。
眼看着离1月17日越来越近,就在专案组以为一切能够顺利进行的时候,他们却在于松那里碰了壁。
原因是,于松拒绝警方对他进行的监护,声称自己不需要。
他语气温和,态度却十分强硬:“我并没有做错什么,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我不需要监护。”
白展被气得破口大骂,差点挥拳打了于松。
被拉下来以后,他怒气冲冲地用拳头往墙上一砸:“老子不干了!真以为谁想24小时全程监护他呢,这种社会败类活着还不如死了!Themis现在来了,我都不想拦着!”
话是这么说,但该守着还是要守着。
于松照常上班下班,就当那些永远在他一公里之内的便衣民警不存在,就这样风平浪静地到了16号。
一连数日的高度紧张和疲惫,却连一丝危险的影子都没出现。
专案组的成员们的神经,都不自觉地有些懈怠下来。